第215章 献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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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就连这一半的心,卫菽晚也松早了。
    厉卿臣接过阿巫葛噙着怪异的笑容递过来的宝剑,仔细打量一番,发出几句赞叹,而后又将剑还给了阿巫葛。
    阿巫葛极为不解的看着厉卿臣:“阁下方才不是说要试剑?”
    他听到厉卿臣唤大邺皇帝“父皇”,是以此时同他说话也相当的客气。
    厉卿臣勾起唇角笑了笑,“试剑总要有个人一起比划比划。”
    阿巫葛听懂了,对方这是要同自己比剑。正如厉卿臣先前所说,子夷国尚武,近乎人人都有一副好功底,刚好剑术又是自己的强项,在子夷国纵是称不上第一,也绝对能在前三之列,是以阿巫葛听此提议,并不退缩。
    只是看了看对方赤手空拳,他又问起起:“那阁下要用什么兵器?”
    厉卿臣唇角依旧浮着目空一切的浅笑:“今日乃是我大邺皇帝寿辰,身为大邺人,我若用剑多少有些不敬,不如就……”
    略一顿,厉卿臣转身突然朝卫菽晚走去,对他温柔一笑:“借你手中玉箸一用。”
    卫菽晚一怔,而后手比脑子先反应过来,将手伸了出去。厉卿臣接过她手中的玉箸,转身回到御前。
    阿巫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手中的一双筷子,直觉是对自己莫大的羞辱,忍了半晌磨牙道:“阁下未免欺人太甚!”
    厉卿臣却半点愧意不曾有,风轻云淡的问:“大皇子持利剑,我持玉箸,如何就成了欺负你?若大皇子不满,大可反过来。”
    说着,他将手中玉箸递向前去。
    阿巫葛踯躅了几瞬,最后还是未接。他对大邺朝的皇子并无多少了解,但看对方从容的模样,想也是一名高手。此一战他只能胜不能输,哪怕胜之不武,也总好过成为手下败将来得强。
    是以阿巫葛没接厉卿臣的话,改而问起:“不知阁下要以何为筹?”
    既是比武,总要有个彩头,厉卿臣笑道:“今日比武只为会友,点到即止,若我侥幸赢个一招半式,大皇子只需罚酒三杯。”
    这话听着只有半句,可阿巫葛等了等,却发现对方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所以这是料定了自己会赢根本没想过输的可能?
    阿巫葛不禁皱眉,气道:“那若是你输了呢!”
    “若我输了……”厉卿臣稍作思忖,转头向玉阶之上的人请示:“父皇,方才儿臣听着大皇子似有请求要言。”
    平嘉帝笑道:“好,若朕的义子输了,那方才大皇子所求,只要不违背世俗公理,又于我大邺利益无害,朕就准了大皇子所求!”
    这话足以振奋阿巫葛,加之听到对方不过只是大邺皇帝的一个“义子”,阿巫葛便更加起了要教训一下对方的意思,立马就提剑摆出架势来:“阁下,请吧!”
    对比阿巫葛的拿班作势,厉卿臣如松如竹的立在殿前,就显得从容许多。他武器处于劣势,却也并不急于先发制人,只等着对方出招再行化解。
    阿巫葛被厉卿臣这过份自信的样子激怒,吼道:“我让阁下三招!”
    厉卿臣却并不领情,只伸手作出一个“请”的姿势,依旧示意对方先出招。阿巫葛这回不再磨蹭,只当是遇上了个不想要命的,握剑便强势攻了上去!
    厉卿臣直到人冲至自己身前,才略移了下步子,身体错开那剑锋,动作却优雅得仿佛在跳舞。
    阿巫葛使尽全力的一刺没能得手,立即回旋再次全力攻向厉卿臣,然而这回厉卿臣凌空翻了个跟斗,令朝自己冲过来的阿巫葛又扑了一个空!
    阿巫葛接连两回进攻,都没得手,对方的表现还轻慢至极,仿佛将自己当作稚童在戏弄,这让阿巫葛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在座的武将们本就是行家,只凭两个交手就看清了双方的差距,不禁暗中窃笑起来。
    之前因害怕阿巫葛而退让到后方的那些文官们,也因阿巫葛的接连出丑重拾了大国自信,纷纷回到席上,一边饮酒压惊一边观战,心下暗暗为小谯川王助威叫好。
    而高踞玉台之上的平嘉帝,心情自也是极好的。先前阿巫葛的一番作为着实是下了自己这个大邺皇帝的脸面,可心下憋火,他却又碍着对方口口声声的诚心议和,而不能伸手去打笑脸人。
    如今好了,厉卿臣出手代他出了这口气,挫了阿巫葛的锐气。论绵里藏针,阿巫葛照着厉卿臣还是差远了。
    曹公公惯会看圣上脸色,眼见龙颜大悦,加之百官们也都回了席上,便示意先前因意外而中断的宫伶继续吹奏。
    厉卿臣时而足尖轻点,飞掠过阿巫葛的头顶;时而正面格挡对方的攻势,将那号称子夷国最强的兵器夹在一双玉箸之间……
    殿上打得热闹,又和着激昂的曲调,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若只是想赢,厉卿臣早就赢了。可他的意图根本不是打赢阿巫葛而已,就像只起了玩兴的猫儿,只把那老鼠当作消遣的玩意儿。
    随着一曲激昂的出阵曲奏罢,厉卿臣也卡着点儿飘落地面,将一双玉箸抵在了阿巫葛的颈前,逼得对方跪伏于地。
    若这是剑,阿巫葛怕是已然没命了。
    “承让。”厉卿臣收回玉着,轻飘飘的吐出这两个字,脸上淡着笑意。
    可阿巫葛并不服气,咬牙道:“比武便比武,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可你几番能胜而不胜,分明是故意折辱于我!”
    面对申斥,厉卿臣也有振振有词:“大皇子怕是对中原文化了解的还不够深透,我们大邺人即便是比武时亦讲究个以和为贵,能让则让,能平则平,实在要赢也不能赢得太痛快,就如博弈时不能让对方输太多子一般,我们称之为礼让。”
    经厉卿臣这一解释,先前的那一番猫戏老鼠般的戏弄,倒成了他顾全阿巫葛大皇子的颜面。百官听了也不免暗笑。
    阿巫葛心下清楚得很,可嘴皮子上压根不是厉卿臣的对手,只得憋着满心怨气将剑放回菩萨手中,愤愤回到自己的席位上。端起酒盏泄愤似的仰起脖颈一饮而尽。
    刚饮完一盏,立马有宫人上前又将酒斟满,阿巫葛二话不说拿起杯盏又是仰头一饮而尽。
    如此反复,三杯酒下了肚,纵是向来酒量过人的阿巫葛,连饮三杯后也不免上了脸。
    一来是空腹急饮,二来这酒可不是卫菽晚桌前的果酒,而是烈酒九酝春。
    阿巫葛转身对着厉卿臣不甘愿的拱了拱手,“我已依约罚酒三杯,咱们的比试便过了。”
    厉卿臣朝阿巫葛作出个“请”的手势,阿巫葛便回到席位上落了座,下意识看了眼不远处的潘文君,双拳暗暗握紧。
    比试前差一点就要提出的求娶,竟就这么被人给打断了,如今他输了这场比试,自也没脸再提。一切只能等到宴席结束后再说。
    阿巫葛的这些反应,被卫菽晚一点不落的收入眼中,她自是看得明白,果然自己没有猜错,阿巫葛此行就是来替子夷国皇帝来求娶潘文君的。
    幸而被厉卿臣灭了气焰,看来能留给她和潘姐姐多一点时间了。
    厉卿臣向平嘉帝行了礼,而后也回到自己席位上,卫菽晚一路目迎,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只是潘文君上辈子的遭遇她不可能告诉厉卿臣,是以这种感激她也无法言说。
    卫菽晚想到最直接的表达谢意的方式,伸手想去端自己的酒杯,却看了看厉卿臣的杯中是烈酒。敬酒者饮果酒,受敬者却要饮烈酒,没有这番道理,是以她要去执壶的手半路改了道,绕去隔壁,执了厉卿臣的酒壶,为自己满上。
    “我敬你一杯。”她端着杯中烈酒,诚心诚意的向厉卿臣敬去。
    厉卿臣垂眸瞥了眼她杯中的酒,不由分说伸手将杯子夺过,“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但这酒太烈,不适合你。”
    说罢,扬了扬下巴,将那杯酒递至口边。
    “哎——”卫菽晚想要阻止,手却僵在半空,眼睁睁看着厉卿臣饮下了她的那杯酒。
    放下酒盏,厉卿臣见她还一错不错的盯着自己,笑笑,抬手执过卫菽晚那边的银壶,将果酒又倒入杯中,递回给她:“你饮这个便好。”
    卫菽晚蹙眉盯着那盛满艳红琼浆的酒盏,这可是厉卿臣刚刚沾过的杯子,难道她能接着用么?
    可毕竟是自己先敬的酒,厉卿臣都一饮而尽了,自己若不饮,岂不是摆明了嫌弃?
    心下做了一番挣扎,卫菽晚最后还是放弃抵抗,接过那酒盏道了声谢,低头饮了下去。
    暗自说服自己:反正亲都亲过两回了,还在意这间接么……
    卫菽晚放下空盏,正回身子时才察觉到有两道目光在盯着自己,她回看过去,竟是阿巫葛大皇子。那目光冷飕飕的,黏腻腻的,就像盯紧了猎物的毒蛇。且阿巫葛盯向她这边的同时,还听身边的亲随说着些什么,不时了然的点点头。
    卫菽晚猜八成是那个对盛京较为了解的亲随,正在向阿巫葛介绍她与厉卿臣的关系,显然她自己也被阿巫葛迁怒了。
    不过这些都无妨,她既然决心要插手此事,就不能怕这些,只是眼下她没多余的心思去管阿巫葛了,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撮合舅舅和潘姐姐。
    所谓尽快,便是要在这场晚宴的时间内搞定一切,抢在阿巫葛开口之前公开此事。若是说晚了,平嘉帝便会疑心舅舅和潘家是有心抗旨。
    而且此事最好还要有许多的人做见证,因为若只是少部分人知道,平嘉帝到时极有可能会劝他们为大局考量,牺牲小爱。只有足够多的人见证了,平嘉帝才会彻底歇了棒打鸳鸯的心思。
    可一场宴会,两三个时辰之内就要按头两人的关系,显然不是一件容易事。莫说孙行简是她的舅舅,就算她是孙行简的舅舅,也没有这么听话的侄儿。
    正犯愁之际,殿上的曲乐也已换了,由先前激昂的音律骤然转为悠游柔转。随着珠落玉盘似的点点清音,十几个舞姬婆娑起舞,而后她们突然聚到一处,围成一个紧密的圆,下巴扬起,长长的水袖齐齐抛向空中。
    就在遮挡人们视线的稠密水袖落下的同时,有一仙子般的妙人儿从天而降,腰间系着连接穹顶的粉绸,脸上戴着半截面具。
    仙子徐徐飘落到众舞姬的中央,舞姬们用长长的水袖将她埋住,并绕着她一圈儿一圈儿的旋转,一个个翩跹如蝶。
    等舞姬们收回长袖缓缓蹲下时,当中的仙子却蓦然直起身来,姿态妩媚至极,如破水而出的天鹅。
    席间众人皆看得目瞪口呆,若非自己夫人也在身边,多半就要赞叹出声了。
    卫菽晚也暗暗称奇,本着对男人天性的一点猎奇心理,偷眼看向身侧的厉卿臣。想他平日总是一副看破红尘的清高样子,不知此时是否还能淡定?
    可她却只看到厉卿臣自斟自饮的模样,不禁微微蹙起眉来。
    厉卿臣察觉她的目光,掀了掀眼皮看过来,反问她:“怎么,舞不好看?”
    或是没他好看?
    卫菽晚被识破那点小心思,尴尬的咽了咽,笑笑,匆匆又将目光移回舞茵之上。
    此时卫菽晚方发现,那位“仙子”已解去了腰间的红绸,露出一截白嫩又纤细的腰肢来,耸腰回旋,流风舞雪,简直将女子的媚态演绎到了极致。
    且卫菽晚居然发现那女子有几分面善。
    虽则对方戴着半截黄金嵌宝石的面具,但一双媚长的眼,还有殷红丰润的唇却露在外面,加之身段,卫菽晚越发觉得她像极了一个人。
    温婵?
    可明明温婵已是皇帝的婕妤了,且后宫有明令,宫妃是绝不可公开献舞的,若真是温婵,那她今日之举便是不要命了!
    不只卫菽晚认了出来,玉台之上的平嘉帝,温贵妃,以及左右两侧许多与温家相熟的人也纷纷认出来献舞的女子是温婕妤来。
    只是在座的臣子和贵眷们没有一个人敢直言不讳的点出来,就连温贵妃也克制着,所有人都保持缄默。
    因为平嘉帝看向温婕妤的目光,让他们明白此时若做那多嘴之人,除了激怒圣上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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