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见星辰(1改)

    淅沥沥！

    小雨落在药香楼的金顶琉璃瓦屋面上。

    落在楼前的画舫上。

    落在舫前的湖面上。

    这湖名为红玉，即是湖床红石如玉，也是说湖中红莲如玉。

    红玉湖源自杏子河。

    山丘蜿蜒纵横的八百里杏川，拉将出这条弯弯曲曲的杏子河。

    杏子河贯城而过，到药香楼时便人工开凿出了这潭红玉镜湖。

    湖间花桥起拱，岸边杨柳依依，楼阁亭台落座，向外自然蔓延出层次三十万户人家。

    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时之后。

    药香楼六层“出云阁”中，珠帘翠幕里，酒过三巡，一番客套应酬已经接近尾声。

    赵武作为赵王公子，本是这杏川城的半个主人，却只能敬陪客座，说道：

    “燕城主。

    “席间已经说了，如今上界出了大变故，上将军蒙恬身殒，这偌大北界十三郡恐有乱世兵戈之祸，北极界又有剑皇国虎视眈眈，不知城主大人作何打算？”

    燕城主也陪在客边，面容平和，捏着红玉琉璃盏，一时间没有说话。

    “燕城主，梦虞殿下已经来拯救杏川……”

    赵公子说了半句，看向主座上的仙子。

    稍有脂粉气的白皙俊脸上藏不住痴迷，“殿下您请说？”

    主座上，梦虞仙子缓缓摘下脸上面纱，对燕城主嫣然一笑，说道：“为表诚意，本宫可以真面目见你。”

    燕城主瞬间痴呆。

    梦虞黛眉弯弯，妩媚笑道：“想必城主大人已经见过本宫那灵曦小妹了。

    “这里先不说本宫那不器的灵曦妹妹。

    “本宫时间有限，就直说了，本宫十分看重这八百里红粉杏林，不知燕城主有何条件？”

    “玉裳倒酒。”赵公子说。

    燕城主看着酒杯盛满，端起喝了口杏花仙酿，暗自咽下口水，看似洒脱的笑道：“殿下玉肌仙颜，一抹笑容，一缕青丝，自可换得千百个杏林，这般言语，是不是太过看重这杏川了。”

    梦虞公主轻挽青丝，瞥了眼赵公子，似是寻常，却有秋波荡漾。

    赵公子目光炙热，对燕城主轻斥，道：“燕凌彪，想必你还不知道刚才城外发生的事情，那许越既然杀了三个地巡司的巡查员！”

    “这不可能。”

    燕城主皱眉，摇头道：“能进地巡司的，那无一不是筑基境的高手。

    “那许越一个炼神六境的小猎头，挥手间就要被抹杀，怎么可能杀死姚名、猿鹤鸣、李星这三位地巡司的大人。”

    赵公子不理，信口胡说道：“本世子好心，派了三个上郡地巡司的大人去劝说那许越归顺梦虞殿下，如今倒是出了这档子事情。

    “刚才梦虞殿下已经向上郡借兵了，今夜就要向那许越要个公道。

    “今夜事后，你这个城主能不能做还是两说，千万不要自误。”

    燕城主沉默了下，苦笑道：“殿下这是何必呢。

    “杏川地广人稀，千百年来都苦于尸、鬼之祸，这几年得赵王陛下的庇佑，有蒙恬上将军的怜悯，这一座小城的人们才有喘息偷生的机会。

    “您这般轻启兵戈，真是不应啊！”

    梦虞公主脱下肩上红绡衣，摘下头上簪珠，歉意道：“非梦虞轻贱人命，实在是没办法不这样做而已。

    “梦虞下界匆匆，也没带什么礼物，只这件红鳞玉衣这颗南海蛟珠，送于城主。

    “即为助城主大人突破至金丹境，也为表达梦虞对城主至诚之心。”

    说罢。

    仙子起身。

    柳腰轻扭。

    莲步轻移。

    拨开翠帘，离开了。

    两个侍女也跟着离开了。

    “不识识实务！”

    赵公子骂了声。

    愤而甩袖，也离开了。

    片刻间，画栋碧彩，宝珠吞光的大阁内。

    燕凌彪看着桌上拇指大小的蛟珠，僵了片刻，终于忍不住伸手抓向红绡衣。

    淅沥沥！

    同是天空雨，却落在了坑洼的石块路上。

    同是天仙子，却踩在泥路上。

    黑衣身影背着许越，多次架云才没有滑到，踉踉跄跄的，总算进入了龙守镇。

    龙守镇坐落在一处缓坡上，三面都是夭夭杏林，一面是葬龙涧口。

    镇上多是红石堆砌的石楼石房，从缓坡上向下排布，十分整齐。

    四周有整修好的一片片田园，再向外便是看不到边的杏林。

    走在石块街道上，有些湿滑，黑袍身影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始终没吭声，就只是走，许久后才来到一处石墙外。

    碎石堆砌的石墙不高，可见院中石房里那暗淡的灯火。

    “许青儿。”

    关队长隔着院墙叫了几声。

    吱！

    感悟门打开，许青走出来。

    视线透过院墙，带着疑惑道：“关队长！

    “您怎么来了？

    黑袍身影站在院门前，怔怔地看着石门。

    冥冥中感觉到了什么。

    一股十分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我哥又去鬼混着不回来了吧！

    “这都快十九岁的人了，整日间胡乱游荡，也不着急聚个嫂嫂回家。”

    许青抱怨的说着。

    打开院门。

    当即唬了一跳，“怎么了？

    “我哥这是？

    “又受伤了？”

    砰！

    许越掉在地上。

    黑袍身影忘记了许越，松手了都不知道，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许青。

    许青心中发毛，慌忙蹲身把许越拉在门檐下，当即哭起来，“关队长，这是怎么了？

    “我哥身体怎么都凉了？”

    关队长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说。

    良叔上前问，“殿下，您怎么了？”

    黑袍身影惊醒，忙摇头道：“没……没事。

    “本宫没事。

    “良叔你在院外守着，本宫今晚就在这里休息了。”

    “是。”

    良叔应诺后退远。

    黑袍身影又背起许越。

    进了院子，关了院门。

    把许越放在石凳上。

    许青一边抹眼泪，一边小心道：“您是……嫂子？

    “嫂子，我哥这是怎么了？”

    黑袍身影连忙摆手，“我是姬灵曦，与你哥哥刚刚认识。”

    “每个上门的嫂子都这么说。”

    许青说。

    只是看了眼灵曦的黑色面罩与黑袍。

    对此丝毫不兴趣，问道：“嫂子，我哥这也没有受伤啊！

    “怎么身体都凉了？

    “您能救救我哥吗？”

    “能。”

    姬灵曦十分笃定的说。

    隔着院墙，转头看了眼远处的良叔，撒谎道：“你哥……只是力竭昏迷，又……淋了些凉雨，只要好好照顾，修养一段时间就能好了。”

    “真的吗？”

    许青确定了一句。

    当即站起身来，擦干了眼泪。

    嫌弃的踢了一脚许越，“嫂子，你来吧！”

    “我来？”

    灵曦不解。

    我来什么？

    许青理所当然的说，“你男人当然是你照顾了。”

    灵曦呆滞。

    许青毫无诚意的招呼了关队长一声，转身看着院子道：“爹娘走的早，就留下这个院子。

    “嫂子进了这个门，你不要嫌弃才好。

    “当然了，嫌弃也没用。

    “我哥这两年是挣的不少，可他花的更多呵，至今还没给我攒够嫁妆呢。”

    “嫂子您哪儿的人啊？”

    灵曦茫然的看着几间石房，看着收拾整齐的院子，“我……上界玉京城人。”

    “哪地的？”

    许青困惑。

    灵曦说，“玉京都的，距离这里……很远很远。”

    “很远啊？”

    许青瞬间失去了兴趣，“我哥住那间屋。

    “明早还要早起去摘花，就不招待了，嫂子您自便。”

    说着，又招呼了一声关队长慢走，检查一下院门，回自己屋子去了。

    灵曦站在院中僵了半晌，只能向旁边的黑屋子摸过去。

    吱呀。

    推开厚杏木门。

    走进去。

    灵曦摘下面上的“梼杌魂源面具”，凤眸中光华一闪，便看到了屋内的所有陈设。

    除了一张铺着兽皮毯子的床，就是书籍。

    乱糟糟的，满屋子都是书。

    真寒酸……简陋啊！

    把许越放在床上。

    灵曦又脱下头上的黑纱，忍不住拿起一本书翻看。

    书本是粗劣的黄纸，画着舞剑的人，每一页只有聊聊几个字。

    “原来是剑法。”

    灵曦环顾看了眼。

    屋内最少有一千本书，都是剑术剑法。

    虽然都是凡俗招式。

    可能这许越如此专心的做一件事情。

    灵曦心中还是生出几分敬意。

    想了下，出门去，敲响了许青的门。

    “怎么了，嫂子？”

    许青打开门问。

    瞬间惊呆了。

    继而羞红了一张豆蔻小脸。

    灵曦小声说，“能把你脖颈上的吊坠，借给我看看吗？”

    许青有些窘迫，称赞着说道：“嫂子您可真好看，皮肤真白。

    “您才说，您家是哪儿的来着？

    “您家乡肯定是盛产美人的好地方，以后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说着，见灵曦只是笑，也没感觉到灵曦的嫌弃与俯视目光。

    便摘下了脖颈上的玉石递出去，说道：“我哥最近不知怎么了，老是往家里搬石头，就连木头也要拿回来几根。

    “听我哥说，这块石头是在什么‘源辰猞猁’的洞穴中找到的。

    “听我哥的意思，带着这块石头就能避开凶尸、恶鬼的缠身，就给我带着了。

    “嫂子？

    “嫂子？”

    许青伸手在灵曦眼前晃了晃。

    “啊？”

    灵曦拿着石头发怔，后知后觉道：“你说什么？”

    许青说，“我觉得这块石头也没什么用处，嫂子您要是喜欢，就送给您了。”

    “好啊！”

    灵曦开心的笑了，转而又摇头道：“这源……石头可不是谁都能找到的。

    “你哥在‘源辰猞猁’的洞穴里找到，那这就是你哥的东西了，其他人想抢也抢不走。”

    许青茫然，故作明白的笑道：“嫂子说的是哩。”

    灵曦看着傻笑的许青，一张小脸上也笑开了花，从腰间抓了下，便拿出一颗拳头大小的晶莹珠子，“这颗蛟珠送给你。

    “得了蛟人之力，你也能变得很漂亮。”

    许青瞪大了杏眼，继而连忙夺过抱在怀里，赔着笑，“谢谢嫂子。

    “嫂子真是神仙哩，伸手就能变出这么大的宝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