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与过去道别

    那一瞬间的赖恩·亚历克斯其实有心躲避，但陆离的刀来得太快、在刀鸣响起的刹那刀光其实已经到了面前，而他更早已呈现压落的姿态，无法转向、也无法用失去了炼金领域增幅的言灵催眠去控制陆离的身体——

    陆离的血统远远超过他所能操纵的极限，甚至即便算上增幅，他也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落败是理所当然。

    死去也是理所当然。

    陆离更没有兴趣去探知他的心路，没有兴趣去询问他的过往，去剖析他堕落失控的过程...

    回落的陆离收起了手中的日轮刀，空气中的刀鸣渐散，先前的音乐再度回复、却已经没有了那种催眠效果，那些普通人也随之从声乐中挣脱控制，他们大多直接晕了过去、柔和灯火映照着的宽敞大厅内，只剩下窸窸窣窣站着的身影，以及一双双亮着的黄金瞳。

    不隶属于东京分部，而是隶属于蛇岐八家、隶属于作为源家家主源稚生手下的执行者们肃然而立，肃然地看着那个披着黑衣的少年，看着他...端正的姿态恍如一把把嶙峋的刀剑，脸上带着的伤痕无法改变铁血的姿态。

    “见过天照命！”所有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跪了下来！

    陆离愣住了，他看了看旁边静默的源稚生以及一脸茫然的樱小姐，陆离不用想也知道，他们误会了。

    ‘天照命’的存在在蛇岐八家并非是什么秘密，所谓天照命既是蛇岐八家自古传承的‘大祭司’，位高权重者，是继承了‘皇’之血的超级混血种，也是注定会成为新一代‘皇’的人，但除却高层之外的蛇岐八家下属大多数都只是知道执行者中有一个天照命、却不知道那个天照命的身份，他们只知道天照命能光照大千，并不知道源稚生才是那个天照命。

    所以他们理所当然地将陆离认成了‘天照命’。

    因为这刹那的出刀，他确实徇烂到足以光照大千！

    而对此，迎上陆离目光的源稚生只是点了点头，不做辩解。

    源稚生觉得这是陆离本该拥有的荣光，他不是天照命，但那出刀像是日轮绽放一样的姿态绝对不是虚假的，源稚生猜测陆离的刀具应该是炼金刀具，铭刻了独特的炼金符文，但无论能力的具体来由，陆离都当得起这一瞬的礼敬。

    如果不是他，这一次仍旧能赢，但多少会造成损失，造成执行者与普通人的伤亡！

    陆离啧了一声，也不好说什么了。

    也就是在这时，那空气中飘荡的音乐终于彻底停止、外部响起两道不轻不重的脚步声，高瘦与壮硕的身影一左一右地从穹顶落了下来——

    “少主，我们找到目标了！”落地的一人这么说着，他脸上戴着眼镜，满是肃然而没有平日里那种浪荡的表情。

    “辛苦了，乌鸦、夜叉。”源稚生点了点头，却没有接过乌鸦手里小心翼翼地保护着的东西，而是指向了陆离。

    乌鸦会意地转身把手递给了陆离。

    “陆专员，还请保管好这次行动的目标。”源稚生说：“这样，你我都能交差了。”

    陆离抬手接过乌鸦手里的东西，略微眯起了眼眸、注视着这在昏暗中散发着些许微光的试管液体...他能感受到其中像是有什么在跳动，虽只是血液，却活性十足！

    “纯度极高的龙血吗？”陆离抬手敲了敲这龙血，这动作看得乌鸦嘴角微抽，他心说这可是极可能从龙族三代种体内抽出来的玩意、陆离这样的动作简直就像是拿着核弹发射器当玩具玩耍。

    但陆离却毫不在意地说：“那个家伙，也是用这个玩意当炼金领域的核心吗？”

    他能够感受到在这试管之内，似乎被塞进了什么。

    “是的。”乌鸦回应：“刚刚那些声音，都是从这玩意儿里面发出来的。”

    “那个家伙血统虽然不高，但这种技术可以说是举世罕见——不愧是能进入密党a级实验室的人。”

    陆离不禁感慨着，将试管收了起来：“既然如此，那我就先保管着、之后再交给密党了。”

    无论是源稚生还是樱与乌鸦、夜叉都表现得毫不在意，这玩意儿在密党那边的保密等级极高，但蛇岐八家一向对于这些外来之物不感兴趣，他们自诩是大蛇的后代，追求的也是家族的纯正血统。

    或许这也正是密党会选择将这次任务交给他们的原因吧？

    不过陆离倒是挺有兴趣的...当然，再有兴趣，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现在赖恩·亚历克斯已经伏诛，也是时候收尾了——

    “收拾一下。”源稚生看了一眼乌鸦，声音低沉：“让有精神系言灵的执行者出点力，把现场普通人的记忆清除一下，该忘记的都忘了吧！”

    “嗯...”陆离举步欲走，却突然顿住。

    他看着眼前站着的高大少年：“目暮高？”

    少数没有在解除催眠之后昏迷的目暮高定定地看着陆离，他看着面前的少年，他又想起了在警察局里看见的场景。

    对比起那个时候，眼前的陆离身形更加挺拔，他的眼更亮，亮得惊人，亮得让自己无法直视。

    但目暮高还是露出了笑容，他说：“是时候可以履行先前的诺言，说一说了吧！”

    “反正，之后也会忘记的，对吗？”目暮高指了指源稚生等人，他们说的话他显然也听见了。

    “即便是忘记了，也还是想知道吗？”陆离歪了歪头，他没有想到‘老大’还是这么坚持，他也当然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

    老大却挥了挥手：“那是当然了。”

    “我想要知道——想要知道你们的事情，哪怕只有一瞬间，也足够了！”

    高大少年挥舞着手，那副模样仍像极了在那个深巷里撞见那个‘鬼’时候兴奋的他，只是陆离从他的眼中却看出了不一样的神色。

    他只是想要知道。

    只是知道，就够了——他不会再妄图踏足不属于自己的领域，但至少、要为自己先前的坚持画下一个句点！

    “这样么？那你问吧！”陆离咧嘴，笑了：“我会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蛇岐八家，是真实存在的对吧？”目暮高想了想。

    “是。”

    “你们体内流淌着的，不是人类的血、而是神话中的龙的血，对吧？”

    “没错。”

    少年与少年面对面一问一答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着，源稚生在旁边站着、默默地点起了一根烟，乌鸦抓了抓头发，夜叉环抱胸口，他们都没有说话，陆离与这个名为目暮高的少年的交际他们都已经调查过，对于这一幕也并不困惑，反正之后都要清除记忆的——也没有必要去阻止。

    “最后一个问题。”最后，目暮高露出了笑容：“我会把你也忘了吗？”

    “会的。”陆离点了点头，神色平静。

    于是目暮高露出了笑容：“那就好。”

    “我现在有了喜欢的女孩，你这种危险的家伙、还是离我远点吧，死也要给我死远点、最好是死在八百年后，这样才不会祸害到我！”他满脸嫌弃。

    陆离也笑了：“你这个胆小鬼——”

    “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

    “你也是！”目暮高推了推陆离的肩膀。

    留下这句话，目暮高甩了甩手，主动走向那群昏倒的人群中。

    他走到自己心爱的女孩身边，抱住了昏迷的女孩。

    陆离站在原地，看着那高大的背影，他轻轻地呼了口气，没有再说话，只是那双黄金瞳却越发明亮了起来。

    他的心情突然变得轻松了起来。

    他知道人总要做出选择。

    总要抛下一些东西。

    斩火之路覆满荆棘，而陆离所要做的，也仅是把那些抛下的东西留在安全的地方，然后徒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