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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脱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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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影婆娑,月华如水,那道身影沐浴银色光华,美得不似凡人。

    玄音目光呆滞,世上怎会有如此绝美的女子!

    “先生,举目直视女眷,实非君子所为。”

    紫色长袍轻落枝梢,晚风夜拂,吹得衣袂翻飞。

    郭嘉侧脸抬望枝头上的紫衣公子,笑道:“能在这里见到你,倒也奇异。”

    “我亦如是。”孙原轻声一笑,转过头来望着玄音先生,道:“以先生的修为,便是对上奉孝一人,怕是仍有不足,如今原亦在此,仍欲一战么?”

    玄音先生的目光悄然从李怡萱绝美的容颜上挪开,转到了孙原的脸上:“久闻魏郡太守孙青羽之名,乃弱冠之年而出任郡守第一人……只是不知这一身武学是否能为弱冠之下第一人?”

    孙原笑着,轻舒眉眼,淡淡道:“前几日,地公张宝便败于一弱冠太守剑下,怎么今日太平道中人的语气竟如此霸道?”

    李怡萱眉头轻蹙,看着孙原侧脸,低声道:“青羽……”

    孙原望着她,轻轻笑了笑,她檀口微张,却是欲言又止。

    若是相知,又何须言语?

    他侧脸回望平地上的玄音先生:“原倒也很是惊奇,为何你们惧怕我的兄长,却唯独不怕我?”

    “亦或是,原不曾动手杀人,便是算不得高手了?”

    他声音清冷,却听得出,其中夹杂的微些怒意。

    是不忿,还是不愿,亦或是……不甘?

    玄音先生轻轻摇了摇头,一双眸眼仿佛已看穿这紫衣翻飞的背后,埋葬着太多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原来……”

    他的话刚刚脱口,便已倒灌回口中——在他身前,一股股飞旋的紫色气劲便已盘旋如龙卷,狂风暴雨般铺天盖地而来!

    一瞬间,他须发皆张,仿佛身前不是那一道身影,而是天地滋生的怒意,如飓风呼啸!

    唯独,在那风眼中,一对星眸微微张开,神如利剑,直刺人心。

    玄音先生目光凛然,霍然抬起掌中铜笛,周身气流汇聚身前,强劲的气旋沛然而生,悍然接下这雷霆般的一击!

    “噗——”

    一口鲜血仰天喷出,玄音先生整个身躯如同流星般远远倒飞出去,一人合抱的楛树连连摧折。然而身前两道庞然气旋瞬间消散,天地之间仿佛从未出现过这两道狂躁的气旋。

    郭嘉依然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轻轻笑了笑:“好一个‘清华水纹’,竟然已被你做到了这等收放随心的地步了。”

    孙原的身影仿佛未曾离开枝头,怀中仍抱着林紫夜。除了倒飞而出的玄音先生和一路崩碎的树木,一切都与片刻之前毫无二致。

    他看了看郭嘉,足尖轻点,带着一片氤氲飘然而落。随着他稳住身形,四周密林之内,“簌簌”之声乍起,却也很快便消失,这片静谧所在重归寂然。

    郭嘉看着他,摇头道:“公达修为不足,这般被人盯上,尤且不知,若是来迟一步,只怕危矣。”

    孙原点点头:“也正是怕出这等事情,不过想来许氏宗族应当能抵挡一二。”

    郭嘉皱眉,反问道:“许氏宗族?谯县许氏?你们是如何遇见的?”

    正说着,四人便径直往石洞中去。玄音先生已经败退,以他的地位,想来不会再有武功修为更高深的人物前来,如今可谓是安全了许多。林紫夜便自落下身来,与李怡萱站在一处。她两个自然知道孙原要见诸位掾属,虽是不拘俗理惯了,却不愿意听见他们商谈正事,以二女超然心性,自然不愿如此。

    郭嘉甫进洞中,便看见许裕等人在洞门口全神戒备,一见生人便欲冲将上来,郭嘉不禁哑然,连连后退两步,孙原跟在身后,便闪到郭嘉身前,急道:“且慢、且慢。”

    许裕等人一见孙原,便不由自主地放下兵刃,孙原笑了笑:“诸位可谓‘恪尽职守’,原代各位掾属谢过诸位。”

    许裕苦笑一声:“太守说得倒让我等惭愧,已经如此小心谨慎,却仍是被人追踪,若是太守晚来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壮士何须如此说。”荀攸缓缓起身,冲孙原微微行礼,其余诸位掾属一见,纷纷起身行礼,却见荀攸脸色淡然道:“人之祸福乃是天定,若是天意使我等死在此处,便是有三个公子亦是无能为力。非人力所及,又何须如此?”

    许靖在身后哈哈大笑道:“荀公达天性旷达,久闻其名,许文休今天算是见识了。”

    “愧不敢当。”荀攸淡淡回答,转头冲孙原道:“公子,此处既然已经暴露,是否先行离开?”

    孙原并不答话,却是望向郭嘉,后者会意,答道:“不必了,太平道并未对你们下杀手,自然不会三番两次追杀,他们的第一目标乃是青羽,不过……此战过后,想来他们也该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了……”

    他话语中略带轻蔑,荀攸与许靖互视一眼,心领神会,想来这位太守大人除了有天子在背后撑持之外,还有这等不俗的武学修为,倒让两人有些吃惊了。

    孙原望了一眼其余众人,许裕等许氏宗族的族人自然是身强力壮,几十里路程于他们而言自然不算得什么,不过射坚、射援等一众掾属却是吃不消这等夜奔,两个时辰连续奔波,身体自然难以撑持,各带疲色。当下便道:“便是再走,亦是没有这份气力了。这一夜暂且在这洞中过罢。”

    他虽是不介意,荀攸等人却是变了颜色,一众掾属皆是君子,岂敢和孙原一同与两位美人同室而居。孙原一时不察,直到李怡萱偷偷给他使了个眼色,方才回醒过来,笑道:“是原的不是了,诸位在此休息,原与家眷去外头就是。”

    荀攸等人岂会让孙原如此,纷纷言语,却被郭嘉一人挡下,道:“诸位、诸位,青羽这般说了,听命就是,何必过分计较?”

    一众青壮男子互相看看,皆是面带尬色,初春寒夜,竟然让两位女子出去夜宿,传出去岂非让人耻笑?郭嘉却是挡在洞口,几人竟然是争执不出去。后面赵俭却是和赵戬偷偷闲话:“这位郭奉孝果真放荡不羁,他一口一个‘青羽’当真叫得欢。”

    后者一脸茫然:“你没见咱们这位公子,丝毫不以为意么……”

    两人互相看看,皆是一声长叹。

    ****

    夜已深。

    郭嘉轻轻走出洞外,却见小小的五丛火堆旁,孙原薄衣单衫,一人独坐。

    这处山洞虽不至于舒适,倒也安稳。两三块立岩将洞口遮住,晚间虽是风大,却不甚寒冷。孙原选了一处石壁挡风,生了几团火将地面烤热,再将火堆挪开,铺了厚厚地一层干草。等二女睡下,再将火堆合围,本来就是木炭,也无多少烟味与声响。

    郭嘉目光向下,却见孙原双手握着二女手臂,指尖有淡淡温暖的紫色光芒。

    “这是什么心法?”他缓缓走到孙原身边坐下,“如此功法,着实耗费精力真元。”

    “二哥的‘寒天沐暖’。”

    孙原随手捡起一块木炭,轻轻抛入火堆之中,发出一声沉闷的“噼啪”。

    “赵空赵若渊……”郭嘉缓缓走到到孙原身侧坐下,唯恐惊动熟睡中的二女。“你这位二哥,藏得当真有些深了。”

    “嘘……”孙原拿手指在嘴前一比,郭嘉不解其意,却听得他说:“既然知道,便不必说出来,说出来,便少了许多乐趣了。”

    郭嘉哑然:“你这般想,到有些让我意外了。”

    他看着身边呆望火堆的紫衣少年,淡淡笑道:“你,又有多少事,只愿藏在心里,却不愿说呢?”

    那紫衣少年身形仿佛一僵,却不知说些什么,直过了半晌,方才淡淡问道:“你去过神兵山庄了?”

    “自然。”郭嘉不在意他转移话题,随手取了放在身侧的紫檀剑匣,横担在身前,“不仅守了对你的承诺,还取了这尊剑匣来。”

    孙原看了一眼,不禁赞叹道:“好一尊紫檀剑匣!”他自是早已看见了这剑匣,郭嘉不说,他便也不问,因为他知道,该说时郭嘉自然会说。

    郭嘉随手将紫檀剑匣推出去二尺,半边剑匣已担在了孙原膝上,后者惊诧间,便听他道:“此物,便送你了。”

    “送我?”孙原颇为惊讶,“可有理由?”

    “我只是觉得,这物件与你更适合罢了。”郭嘉见他不推辞,便径把剑匣推了过去,“听个故事如何?”

    孙原点点头:“好。”

    月色阑珊,火光荧荧。

    紫檀沉香剑匣映着火光,散发着淡淡紫色,有淡淡暖意沁入心脾。郭嘉讲着悠长的故事,斜靠在石头边,那一幅景象,说不出地舒缓闲适。

    墨色衣衫平静止水,郭嘉仰面朝天,夜色朦胧,长空万里竟无一颗明星,唯独月明。

    不知故事是何时讲完的,郭嘉又呆了半晌,才道:“这天气,明天想来是阴天。”

    孙原看看他,淡淡道:“这是个好故事,只可惜没有结尾。”

    “没有结尾的故事才是好故事。”郭嘉笑道:“世人总为情困,悲其悲,苦其苦,方知道无结局才是好结局。”

    “你是想让世人自撰结局么?”孙原侧着脸,看着他,轻轻摇头:“你把这世间人看得太重太重了,世人万千,却难有几个能握住命轮。”

    “怎知不是你将这世人看得太轻太轻?”

    郭嘉声带不屑,却仍是和颜悦色:“善一念,恶一念,悲是一念,欢亦是一念。你心中无念,手中的剑再是锋利,也劈不开这尘网。”

    “乱世当用重典。”孙原自语一声,却不禁苦笑起来,“你可知道,我最厌恶的便是重典。”

    郭嘉摇头:“那便唯有为尘网所困。”

    “你几时懂了佛法?”孙原窥破关窍,哑然失笑,“这佛家的教义你倒是熟悉。”

    郭嘉斜躺荒地,一副悠哉模样,笑道“孟子云:失其本心。这闲散本心,你不想弃,便是弃了,这等关窍你还窥不破么?”

    “于是你便送了我一尊剑匣是么?”

    孙原轻拍剑匣,便听铁链声动,剑匣四开,六道剑鞘扇形展开,那一道吞口上,六相剑静如止水,芒封鞘中。

    “尚未见过你出剑,不知你的剑是否便是你结成剑印的模样,若是你不愿出剑,这柄六相或可一用。”

    郭嘉目光凝在那柄六相剑上,“人世六情,喜相逢,爱相识,怒相知,惧相守,恶相念,欲相忘,佛云六相,此亦六相,殊途同归而已。”

    “那‘哀’在何处?”孙原轻轻挑眉,“《礼记》说人情者七,你已说其六,这……”

    郭嘉又摇头,孙原微感诧异,便见得那墨袖轻抬,指了指自己心口,又指了指他的心口:

    “这六相,归根到底,不就是这个‘哀’字么?”

    身前六相尘封鞘中,有如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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