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章 宿命

    盖子盖紧，麻绳拴好。

    找张黄纸，画上符文，叭叽贴到了瓶盖上！

    “嗯哼哼，小灾童，你就在这里住上两天吧。等三月十六一过，我就放你出去哟，咪咕咪咕。”

    它恼得浑身冒烟，抡起拳头嗵嗵乱砸，还朝我直哈气！

    哎哟呵，猫咪的本事都叫你学去了，能耐坏了。

    “臭橘猫！敢把老子关起来！差事要是办不好，你就不怕天罚吗？！！”

    我坏笑，咿咿喔喔，阳光明媚。

    铛铛戳了戳瓶子，“要罚也是罚你呀，敕旨上可没写我的名字，关猫咪什么事。”

    它一直聒噪着，很是扰民。

    眼不见心不烦，所幸找块布把瓶子包了，一股脑塞进了衣柜底层。反正新制的单衣还没到，这柜子能空上几天呢。

    也只有妖能看见它。

    用人的肉眼来看，最多是闪过一段有颜色的风。

    外头的红雨越下越大，雷声越滚越稠，没点灯的殿内幽暗极了，不过哪里都上了一层暗红，像是抹了雪里蕻的菜汁似的。

    晌午在前殿吃的海鲜锅子，吃罢了太后把我抱到腿上，亲手给我剪着指甲。

    我本能上有些抵触，但人性上竟然有点小小感动。

    我想纵使她们曾经母女相残，可太后娘娘也是有着慈母的一面吧。

    每片指甲都剪出一个完整的月牙来，手法精细，不会多一分也不会少一分。剪完了，捋着我的小手，还夸口道：“乔乔的手长的真好呀，小而有肉，柔中有韧，是长寿福气之相。那些所谓的削葱指虽说漂亮，可漂亮跟福气则是两码事。”

    一旁的玫姨读出太后的心事，笑着附和道：“是了是了，咱们乔乔一定能平安养大的。”

    太后一抬眸看着远处：“乔乔，徐嫣乔，要不给改个名儿吧。以后就随着本宫姓苏，就叫，小兔？”

    苏小兔……

    我挠挠头：“那苏小猫算了。”

    两人再加上一众宫女哈哈大笑起来，玫姨笑到抹了一把热泪：“乐死我了！哈哈哈！傻孩子，不是兔子的兔，是中药菟丝子的菟。”

    菟丝子的菟，那读起来不照样是小菟！

    一个音呀。

    我紧跟着狐疑起来，太后咋偏偏给起个小菟的名呢？可她应该不知道大白兔姐姐怀着小白兔的事。

    于是我问道：“为什么叫这个呢？”

    太后说：“不为什么。”

    玫姨一咂舌：“嗐！娘娘，您就告诉她吧，她前世就叫小菟呀。”

    这句话如一个激雷打到我的脑门上，哄的一声耳鸣，把我带入了沉沉的宿命感之中。

    要不是坐在太后腿上，我能一下子蹲到地上去。

    “玉公主叫小菟？”

    太后点头：“对，她是白露那一日生的，取名的时候快到中秋了，就干脆叫李玉菟了。又是属兔，用草字头的菟，寓意兔子有草吃。”

    我的一颗心沉的很，她到底与兔子有着极大渊源，奈何现在拉了只猫来顶锅。

    我小声：“娘娘，玉公主的闺名，乔乔不敢冒用。”

    太后吁了一口气：“也罢了。有时候本宫想着，是不是把这名字给起错了。兔子太单薄无力，光顾着听上去可爱，反倒忽略了人名最主要的周正齐全。”

    玫姨劝道：“哎唷，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又胡思乱想了。乔乔，还不安慰安慰娘娘呀。”

    我伸臂抱住了太后，闻着她胸口溢出的鲜花香味。

    她轻拍着我，“好孩子，就在娘娘怀里睡个午觉吧。”

    得亏我又矮又小还没长大，就听话蜷在了她怀里，两条猫腿伸出凤座伸个老长，也被她的袍摆遮住了。

    妖魔鬼祟有迷惑人的力量。

    个别人类也有……

    就比方说太后。

    天然带着一股子邪劲儿，再通过她的胸口花香散发出来，氤氲得人忘乎所以，降低防御，不知不觉还真的睡着了。

    在我小睡的这段时间里，太后在仙居殿里会见了左丞相、吏部尚书还有大理寺卿。

    政事讨论的极其热烈，吵得我迷迷糊糊听见了几句。

    一说打击门阀，扶持庶族，发展科举。

    二说广开言路，注意纳谏。要效仿则天大帝，设铜匦于东西市作为检举箱、报冤盒，便以随时接纳天下人表疏。

    三说更新律法，加强法治，任用酷吏。

    酷吏这个词是我猜的。回归第一条，既要打击门阀，势必要擢用酷吏来与门阀对抗了，俗称“打黑”嘛。

    几人将议策商议出了雏形，太后便把我交给了玫姨，携领几位众臣前往前朝门下省开会去了。

    玫姨招呼宫女背着瞌睡猫咪往后殿走。

    有道是小考小玩，大考大玩，不考不玩。明日考核，教习和博士们说了，一定要好好休息，放松心情。

    那么雨天睡觉，便是最舒服的玩乐了。

    能将一切暂抛脑后。

    可刚迈进后殿门槛，我便听见噼啪一声脆响！

    人顿时醒了！

    一跳落地，拔蹄就跑，跑到衣柜前，但见一个小宫女看着地上的琉璃碎片颤颤巍巍，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瓶子破碎，灾童遁去无踪。

    她噗通跪地：“奴婢有罪！奴婢刚才擦洗衣柜，就把里头的布包拿出来了，不成想还裹着个琉璃花瓶。”

    我的心瘫软下去，像是落到了泥土里。

    难道该来的，真的躲不过去么？

    可心里有火啊，我扑上去就对这宫女一通老拳！

    就算猫仗人势，可她也太气人了！

    “害人精！你这个害人精！”

    宫女不明所以，呜呜低泣。玫姨拨开我，掂着宫女耳朵扔到雨地里去了。回转身一边念着碎碎平安，岁岁平安，一边招呼人把碎片捡起，拾掇妥当。

    完事后抚着我的头：“乔乔喜欢这只花瓶呀？不妨事的，库房里多的是，这就叫她们再拿来两个。”

    我十指紧攥，手心生汗。

    后面事态的发展速度，比我预期的还快。

    仅仅半个时辰后，颜风仪就冒雨来仙居殿请见太后了，后头还跟着小九尾。

    我当时就知道，灾童找我不成，势必要去找旁的妖胎。

    果然找上了小九尾。

    与小九尾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电光火石，火树银花。

    她迎着我的目光先是一惊，而后眯眼笑笑，很是得意。仿佛在说，乔乔你就看着吧，这回我干了桩大差事，帮着天庭立一大功呢！

    颜风仪内里子跟小九尾一样，揣着得意，立功心切，自以为大功到手。而外头炮捻子着火，急不可切：

    “嬷嬷！皇奶奶呢！霜儿有要事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