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看法

    送完了小白兔投胎，我奋蹄归家，姑姑和姐姐还在等着我呢。

    身影之快，划成了一道白光。

    白光在屋脊上跳来跳去，如履平地。

    这一遭的经历叫我想明白了一件事，做猫的时候不能太听话，做人的时候也是。

    太过听话了，自己的直觉力，与天地沟通的能力就会无限削弱下去。

    无视本能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哇。

    所以说，现在姐姐是我的新晋榜样。

    一边想着，一边攀上银杏树，回头看东方，天又快亮了。

    越过窗户，跳上床榻的那一刹，我绕着我的人身跑了数圈，突然对猫身生出了依依不舍之情。

    只是看到趴在床边的姑姑那很是憔悴的睡颜，便也一咬牙钻了回来。

    滴咚。

    魂魄归位，像一滴水融回了湖泊。

    耳朵与尾巴随之解体，萤火虫般飞回了小瓶子中。

    然后真正的徐嫣乔睁眼，挪了挪躺到酸痛的身体，再轻轻触触姑姑，姑姑，我好了。

    新的一天开始。

    重病过的人都知道，病愈伊始，浑身有一种松软，而精神上却多了一层轻盈。

    我坐在背靠门廊的小椅子上晒着太阳，四周雪开始化了，雪水淙淙流满地，满鼻子都是清甜气味。

    姐姐在屋前踢毽子给我看，裙波翻涌，这花式毽子直踢得人眼花缭乱，大呼神奇。

    欢笑声里，住在前头的小九尾却哭哭咧咧的来了。

    一过来就拉住我的袖子，豆大的泪滴往下砸：“乔乔，我娘被宫正司拘押三天了，都是因为你的事情。现在你好了，你去跟十三殿下说说，把我娘给放了吧！”

    我眨眨眼看向姐姐，这几天宫里发生过什么我一概不知。

    姐姐一抓飞在空中的毽子，嗵嗵跑了过来，一把扯走了小九尾，毫不客气的说道：“陈红红，你娘的事情我们可无权干涉，你就庆幸小鱼干是毒了我们家乔乔，而不是毒了哪位主上贵人吧！这也算替你娘挡了一桩大罪！若不然，可不是拘押宫正司那么简单了！”

    小九尾气的一跺脚：“是！我娘是管理着尚食局！是管理着食材库！可是我也问过了，这倭国进贡的银鱼干最多是当配菜用的，每次用不了几条，还要经过洗蒸晒馏的程序才会入菜！本来就不是直接吃的！”

    姐姐当仁不让一掐腰：“嘿！你的意思是错在我们咯？”

    小九尾抱起膀子一翻白眼：“对！就是你们的错！谁叫你们这么馋嘴！”

    眼见俩人就要打起来，我一手拉住一个。

    “好啦好啦，别吵了！红红，若陈阿姨真的没有过错，尚食局也没有故意给鱼干下毒，那么自然会查清楚的。”

    好好补了一回觉的姑姑从屋里出来搂住她的肩膀，“红红，这事儿闹成这样是谁都不想的。咱们乔乔虽说侥幸得了十三殿下一回关照，可到底身份摆在这呢不是，哪里够资格去跟殿下说项什么呢。你先回去，阿姨这就给你打听打听你娘的事，别急。”

    送走了小九尾，姐姐朝她的背影做了做鬼脸。

    我一笑：“姐姐，你干嘛这么讨厌她？”

    姐姐一撇嘴，表情夸张：“就你个傻蛋爱和她玩，她可不是个什么善茬。”

    我默默，“也没有多爱和她玩，咱们三家不是亲近么。”

    姑姑回屋换了身衣裳，拿着十三殿下的玉佩出来了。

    走到我跟前儿蹲下摸着我的脑瓜，把玉佩摊给我看：“乖乖，这玉佩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垂眸：“还给殿下。”

    姑姑欣慰一笑：“这就对了，到底身份悬殊。你就算一时博得了他的注意，可总归不是个常事。照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你最多是个通房丫头。”

    姐姐插话道：“可我瞅着十三殿下对乔乔很是上心呀！”

    姑姑笑嗤道：“你们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少年儿郎，血气方刚，一时来了兴致都是这样。可这兴致来的快，去的更快。到时候与你们大白兔姐姐一般被抛诸脑后成了弃妇，招人笑话不说，苦的可是自己个儿，甚至还会落罪。”

    我点点头：“姑姑，我明白的。年三十那天您问我去了哪儿，其实就是和他在昙园碰见了，也仅仅如此……这才刚刚认识，就因为他中了毒，我想，这预示着和他在一起代价太大……”

    姑姑笑着把玉佩放到了我的手中：“那就得机会把东西还给人家。”

    “好。”我把玉佩放进了荷包。

    “知道我当初为什么预订小猫女吗？”姑姑看着我俩问道。

    我和姐姐摇摇头。

    姑姑的笑容如温水一捧：“因为猫是最自持的动物呀。”

    我心头一震，领略到了姑姑的智慧。

    “所以说，在这宫城之中生存，姑姑只求你们两个健康长大，一家人互相是个伴儿。”姑姑点点我的鼻尖，又看向姐姐，“好了，容容你看着点乔乔，照顾她吃药，我出去探探信儿去。”

    姐姐抚着我的肩膀：“您去吧！有我在呢！”

    我看着姑姑的高瘦身影，只觉玉骨娉婷，不禁发问，姑姑其实是个有本事的美妙女子，为什么会在这一方天儿里呢？

    姐姐看似随意地答了一句，也许姑姑有自己要做的事吧。

    太阳光万缕斜下，打在尚未融化完全的屋檐冰挂上。

    一双红酥手捧着金盏，拈着小匙，轻舀一勺血燕，再舀上满满一勺从冰挂反射而来的晶光。

    “娘娘，您听说十三殿下的事了吗？”

    为美人榻上的女子轻轻捶腿的嬷嬷慢声问道。

    淑妃微微一笑，步摇拂上香腮。

    “听说了。真好，我儿终于开窍了。”

    嬷嬷被逗乐了，抬头看着自家主子：“娘娘，可是殿下仿似上心的过了头，这几日为了那个小宫女，不眠不休的。”

    淑妃把金盏搁下，端详起自己葱管似的长指甲，“嗐！情窦初开嘛，可以理解。大不了收到宫里，添个通房丫头有什么大不了的。”

    嬷嬷点点头：“也是。”

    又乐得眉眼生花：“这殿下一动情根，您为他物色王妃的事儿就能着手准备了。”

    “是啊，原先他压根不接这茬，今后就不一样了。不过……”

    淑妃抿唇，秀眉深凝：“现在枕儿尚未封王，又何来王妃之说！”

    嬷嬷生怕牵出淑妃怒火，下意识地颔了颔首。

    皇上有子十七，安然长到十五岁的不过六个，还有一个三岁的小不点。其余十个皆早早夭折了。

    在这现存的七个皇子之中，仅有一个封了王。

    太子亦未立。

    在遴选所谓的王妃之前，淑妃更关心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