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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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远山急切的走了过去,说道:“钟先生,您请讲。”  但那位年轻人故意压低了声响,说出的话极轻,近似耳语,实在无法被监控捕捉。。  宁明志眯着眼睛伸着脖子,也听不到他说的话。  只剩远山诧异的回答:“可以是可以,但是……但是……”  远山犹犹豫豫,钟应的声音终于大了一些,“待在这儿这么无聊,要是宁明志连这点儿小事都不同意,那就算了。之前他还说,要让我继承筑琴呢,结果,都是骗我的吧。”  钟应这边一说筑琴,宁明志彻夜失眠的精神一震。  “他说什么?他是不是说了筑琴?”  致心见师父思琴成疾,如实说道:“他确实说了筑琴……”  可听起来和筑琴毫无关系!  他的担忧揣度还没出口,监控那边,远山已经为难的回答:“我帮您问问师父。”  监控这边,宁明志立刻焦急的催促,“致心,找人将筑琴取出来,钟应要弹琴了,他真的要弹琴了!”  宁明志的疯狂,致心昨天就领教到了。  这位宁学文的孙儿、樊成云的徒弟一来,宁明志波澜不惊的大师风范一扫而空,只剩下了偏执疯狂。  致心并不觉得,钟应说的那句话,会和筑琴相关。  他依然嘱咐了人,去取筑琴出来,以免师父责罚于他。  琴还没到和室,穿过君子院前来的远山,已经如约而来。  “师父。”  远山恭敬的跪在宁明志前,请罪一般说道:“钟先生不喜欢长衫,命我去给他买些运动服回来。”  “你给他买!”  宁明志不想听这个,他想听自己没听到的,“还有呢?他想弹奏筑琴吗?他想见我了吗?”  “没有。”  远山神色惊讶,抬头仰视师父,说出了令宁明志失望透顶的回答——  “钟先生说……他想学茶道。”第73章   钟应安安心心在载宁宅邸住了下来, 不问手机,不问宁明志。  学习茶道,修身养性。  他穿着一身漆黑的运动服,挺拔如松的跪坐在茶室, 聆听茶道老师的严肃教学。  “茶道讲究‘和、敬、清、寂’, 动作都有既定的规范。”  老师举手投足, 都有一种舞蹈式的飘逸, 无论是点燃炭火,还是倒水抹茶,都透着他所说的和敬清寂,令人感受到闲适舒缓,又有着日本茶道特有的严肃严格。  钟应慢慢看,慢慢学, 根本不急。  身边的远山,耐心的帮他做着翻译,还在钟应接过老师的茶碗时,空手提示道:“需要转动茶碗, 将茶碗图案对准主人。”  日本茶道确实已经和国内茶文化相较甚远。  钟应跪姿标准, 在两位专业老师的指导下,刻板遵循着日本人受到中国茶文化影响,自行创造的“四规七则”。  他不断领悟着“和敬清寂”, 听茶道老师讲述提前守约、备好雨具之类的茶道规矩。  与其说他是品茶、学茶, 倒不如说是闲来无事,心平气和的学习一种谨慎、谦卑的去浊扬清。  体验一下慕名已久的日本茶文化。  幽静狭窄的茶室,缓缓响起轮椅沉闷压过木制长廊的声音。  那位认真尽责的茶道老师, 视线一转, 就高兴的说道:“载宁大师来了?正好, 钟先生可以请大师品评一番。”  宁明志由致心推进了茶室。  众人都跪坐于叠席之上,唯独宁明志仗着轮椅居高临下。  钟应正在耐心抹茶,竹制茶匙已经搅出了一碗绿色泡沫,稍坐片刻就能请宾客品尝。  远山翻译着茶道老师的话,向他的师父轻声问候。  “师父,钟先生学得很快,这是他第一次学习,已经完全领悟了品茶、奉茶的要义。”  说完,他和茶道老师都期待着钟应能将第一碗茶,敬奉给尊敬的载宁大师。  然而,钟应停了手,耐心细致的将茶碗转了转,看也没看宁明志一眼,自己喝了。  远山目瞪口呆,茶道老师更是震惊错愕。  “钟先生!”他们诧异出声,想阻止却晚了。  气氛陷入尴尬,十分不给载宁大师面子。  可钟应不在乎。  “好茶。”他没规没矩的自己抹茶自己喝。  放下茶碗,还礼貌客气的做完了最后的致敬仪式,然后站起来,居高临下的俯视宁明志。  两天未见,宁明志又衰老了些。  仿佛遭受着彻夜未眠的折磨。  钟应笑着问候道:“宁明志,睡得好吗?”  宁明志见钟应如此狂妄,竟不动声色,问了一句,“日本茶道如何?”  “茶自唐传入日本,再对比如今的中日茶道,确实差距很大。一边讲究和敬清寂,一边又要为人考虑冬暖夏凉,安静清幽,规矩繁琐,反而不像是品茶了。”  钟应不介意和他聊聊自己的感悟,平静淡然的说道:“不过,比起抹茶道的‘四规七则’,我更好奇老师所说自由散漫一些的煎茶道。毕竟,茶是用来喝的,不是用来供奉的,日本的‘茶禅一味’已经更像是一种驯化服从的仪式,我更喜欢喝茶品茶的轻松恣意。”  他垂眸看着宁明志,勾起笑意。  “我想,你肯定很喜欢这种日本式的驯化服从,正好能有人当你的主子,教你一规一矩一言一行。”  钟应出言不逊,顿时令远山和致心脸色苍白,表情震怒。  他们紧紧盯着钟应和宁明志,似乎师父一声令下,他们就能群起谴责这位狂妄放肆的年轻人!  然而,宁明志听完,也只是出声说道:“远山,送先生出去。”  他一声叮嘱,远山也就压抑着怒火,请茶道老师远离暴风雨中心。  狭窄茶室,只有三个人沉默相对,钟应却始终盯紧了那位行将就木气息奄奄的老人。  “宁明志,我知道你想听我弹琴。”  他双手环抱,态度和语气没有一点儿尊重。  “可是你放在我房间的七弦,桐木斫制,琴弦生涩,少说有一两年无人弹奏。再好的琴放久了就失去了它原本的价值,我再不挑剔,也不会弹奏这样的一张琴。”  他字里行间都在嫌弃房间里的七弦不够好。  宁明志还没说话,致心便声音低沉的提醒道:“你连琴都没有弹奏,凭什么说那琴不好?!”  钟应抬眸看他,这一句话就让钟应知道,猗兰阁的监控转动着。  还不止一个人见到自己沉默坐于房中,没有抬手拂弦。  然而,他不动声色,笑了笑。  “因为琴弦已经崩弯了岳山、龙龈,琴身颈、腰内线粗糙,斫制手法粗犷狂放。这如果是一位大师开天辟地的创新之作,我还能夸上几句有新意有想法。如果它是一张仿唐的古琴,我只能说,斫制这琴的人,不过是依样画葫芦,造了一张虚有其表的七弦琴出来。”  “这样的琴……”  钟应嗤笑一声,鄙夷的看向宁明志,“你是故意放在房间里,碍我的眼吗?”  宁明志一派慈祥柔和,“你懂的很多。”  钟应回答道:“我爷爷是斫琴师,我懂的都是他教的。”  “学文没有告诉过我,他懂得这么多。”  宁明志本想夸奖钟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却没想钟应毫不领情,径直说道:  “因为我们斫琴师从不对牛弹琴,白费力气。”  钟应的争锋相对,宁明志已经领教了许久。  也已经学会了仔细端详这位侄孙的孙儿,  “对。”宁明志竟然笑了。  “琴觅知音,确实要弹奏给懂琴的人才行。”  他说完这话,就叫致心推着他离开,没能留下只言片语的吩咐。  远山送了茶道老师回来,就只见钟应耐心的遵照抹茶道的规矩,又搅好了一碗苦涩的茶水。  “请用。”  他恭恭敬敬递给远山。  远山刚才还因为钟应出言不逊感到愤怒,此时又因为他的礼貌恭敬,变得受宠若惊。  这位年轻的弟子端正的接过茶碗,诚惶诚恐的依照着三转茶碗,轻品,慢饮的规矩,将这一碗苦涩缓缓饮尽。  “感谢您的招待。”  远山客气的归还了茶碗,一双澄澈的眼睛透露出茫然。  他好奇于钟应的年轻、聪慧,又好奇于钟应对待师父的仇视、愤恨。  载宁闻志是他记事起就崇敬的大师,能够依靠音乐天赋,拜入载宁门下,学习中国与日本的传统文化,是远山这一生都值得骄傲的事情。  他不明白,他不懂。  仅仅两天相处,钟应对待他们态度温和有礼,比任何一位宾客都要容易伺候。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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