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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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缘声喜欢中国人,喜欢中国留学生。 他们每一个都像当初的辉声一样,充满了朝气和活力,在敲响希声、演奏音乐的时候,焕发出他许多年没有见过的光彩。 那是他深藏于记忆中的光彩。 更是他童年时期的光明。 至今他都能清楚的回忆起希声浑厚的声响,还有声响之中温柔的话语—— “这个声音在中国,叫作宫,对应的是西方音律的c调do。” 后来,温柔的人再也没有办法教他编钟的声响,却来了一位天真烂漫的年轻人。 他说:“宫商角徵羽,就是我们中国的完整五音。希声缺的商徵羽,我一定会把它找回来。” 贺缘声眺望车窗外一尘不变的风景。 三十多年过去,他依然可以想起每次去利瑞克学院的心情,依然可以清楚回忆柏辉声说过的话语。 他说:“师叔,我准备回中国。只有中国能够奏响我想要的宫商角徵羽。” “贺先生。” 谢会长站在车门旁,等候着陷入回忆的老人。 贺缘声慢腾腾的下车,慢腾腾的走向博物馆,几十年未变的绿化、街道、楼宇,仿佛仍旧停留在他第一次送柏辉声来报道的时候。 利瑞克博物馆门口,站着熟悉的身影。 “嘿,贺先生。” 威纳德亲自迎接,十分郑重,“你再晚来一点点,就要错过一个优秀的音乐家了。” “是吗。” 贺缘声没有寒暄的兴趣,径直往里走,“他能比你们的电子创作更优秀?” 威纳德研究编钟,自然也演奏编钟创作的乐曲。 他带着一群学生,按照符合人类听觉的频率,创作了一段绝无仅有的舒适音乐。 完美的频率,经过了严格的调整与控制,被誉为上帝的圣光,没有任何一个音违背人类的听觉。 贺缘声也听过。 就那样,不好不坏,却比许多胡乱敲击优美,确实值得威纳德夸耀。 然而,此时的威纳德深深嫌弃起自己的创作。 “我只能说,刻意的数学和物理能够创作让人满意的音乐,却永远无法创造艺术!” 他的语调夸张,充满了对中国留学生的赞美,“我向你保证,待会你将听到真正的艺术之声。” 贺缘声走进博物馆,连一丝笑容都无法回应。 艺术之声? 在他心里,能够敲击出艺术之声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去。 再美的艺术,也不是他期待的艺术—— “叮!” 清脆的钟声,在他靠近战国编钟展览厅时,扬起旋律。 悠长又舒缓的乐曲,随着一个一个钟体的颤抖,编织出了一段熟悉的乐曲。 它优美深邃,蕴含着湖水似的澄澈,仿佛纯粹的自然造物,由风吹响编钟,由光照亮了旋律,没有任何的人工雕琢。 贺缘声觉得自己听过。 但他想不起来了。 他走进展览厅,见到了一个黑发的背影正在专注的敲响编钟。 那是威纳德盛赞的中国留学生,为了请他来欣赏这位留学生的创作,展览厅的复制品编钟旁边,竟然还摆放了贴心的座椅和小桌。 贺缘声盯着演奏的年轻人,视线不舍得挪开,迟疑缓慢的坐在了椅子上。 “你听,是不是非常的独特?”威纳德问道。 却没有人回答。 老人出神的视线,盯着前方握住钟槌的双手。 那段音律传进他的耳朵里,不是独特,更不是艺术,而是一种源于记忆的熟悉。 好像他听过这段旋律,又不是完整的旋律,而是断断续续,缺少了关键的音阶,勉为其难串联起来的乐曲—— 叮叮当当“re”“sol””。 咚咚叮叮“商”“徵”“羽”。 他脑海里由残缺希声和尊敬的故人一起奏响的旋律,渐渐和耳畔传入的声音重叠。 越是重叠,记忆中故人用嘴模仿的残缺钟声,越是洪亮清晰。 一段乐曲结束,贺缘声终于找回了多年前的记忆。 那是冯元庆在希声上经常敲奏的乐曲,可惜希声残缺,仅存的钟体留下了一个一个遗憾,只能靠冯元庆口头模拟声调,为贺缘声补全了音阶。 而老人面前,那位年轻陌生的中国人,竟然完整敲奏了乐曲。 他转过身来,贺缘声看得清清楚楚。 他拥有漆黑的头发,漆黑的眼睛,明亮得好像四十年前的柏辉声,一如从前的年轻,无忧无虑。 “贺先生,请用茶。” 贺缘声旁边空缺的席位,走来一位恭敬的中年人。 那人端来一杯茶,客客气气的,丝毫没有生他的气。 “是你。” 贺缘声其实不讨厌樊成云,甚至有些喜欢。 那是一位音乐家的子孙,更是自己师父的朋友的后代。 他很高兴参加樊成云每一次美国的音乐会,更高兴能和樊成云聊起辉声和希声。 可惜,随着柏辉声去世,这位晚辈在贺缘声心里,印象跌到了谷底。 他总会疑神疑鬼的揣度:是不是樊成云怂恿辉声瞒着他病情,以免阻碍了樊成云一直执着寻回遗音雅社乐器的计划! 但樊成云对待他的态度一如既往。 樊成云坐了下来,礼貌的微笑说道:“刚刚演奏编钟的,是我的徒弟,钟应。” “您应该听辉声谈到过他。” 贺缘声神色顿悟。 是的,他的师侄曾经热情的说到过钟应。 一个年轻又有天赋的孩子,会古琴会琵琶会二胡,还会编钟。 柏辉声激动的传过来无数音频,里面记录了钟应许多的演奏。 那些存在于他的记忆里,像是传说一般的乐器,随着钟应的弹奏复苏。 他几乎与辉声同时感慨,也许有这样的年轻人,也许能替他们实现冯元庆的遗愿。 回忆在脑海中跑过,贺缘声仔细端详眼前的年轻人。 他很好,很优秀。 但他不是辉声。 “……你们是为了希声?”老人不傻,见到这样的阵仗,就懂了他们的所求。 “威纳德已经告诉了你们,我的决定?” “贺先生。” 樊成云与贺缘声谈话永远的礼貌客气,“我们这次来,不止是想完成辉声的愿望,更是为了完成冯先生的愿望。” “冯先生等这一天太久了,您比我更清楚,他不会愿意希声进入利瑞克博物馆。” 一提起这个名字,贺缘声的脸色更加严肃苍白。 他当然比任何人都清楚冯元庆的诉求。 因为从他出生开始、从他有记忆开始,冯元庆就敲着希声残缺的钟体,不断的告诉他—— “我会找回这套编钟,让它完完整整回到中国。” 然而,这位老人直视着他,忽然问道:“你见过我师父吗?” 樊成云恭敬回答道:“冯先生千古,我与先生相交二十余年,直至他老人家逝世,都不敢忘记他的教诲。” “你见过。” 贺缘声似乎只需要这一个回答,“既然你见过师父,就应当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他回国。” 钟应安静站在一旁,等着师父说服这位固执的老先生。 却见老先生一句话,让师父愣在了那里。 钟应心中焦急,不敢出声。 他只能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站在师父身边,提醒着不知道为什么陷入沉思的师父。 樊成云视线复杂的看了钟应一眼,悠悠叹息,才道:“冯先生的遭遇令人愤怒,但是他依然不改志向,我认为还是应该尊重他老人家的意思。” “尊重?” 贺缘声语气不好,似乎压抑着怒火,“我一直尊重他们的意见,可是他们一意孤行的结果是什么?你比我清楚。” “师父的事情,我没有办法挽回,但是辉声如果留在美国,那他现在就该活着!” “美国有最好的胰腺癌治疗中心,我就是倾家荡产也会保住他的性命!” 固执的老人眼睛里都是怒火。 他的手杖敲在地名发出刺耳声响,根本不喝樊成云递来的茶,马上就要离开这里。 钟应急了,出声说道:“可是在美国,没有五音十二律,没有遗音雅社,更没有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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