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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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颈紫檀木,面板雕着木兰花,模样和木兰琵琶略有相似,而截然不同。  这位老人却将弹奏吉他一般,斜斜的横抱它,一如钟应抱起南音琵琶。  “弗利斯,要听祖父弹曲吗?”  他笑着垂眸看向脚边,期待着谁的回答。  镜头顺势往后,终于录入了老人脚边可爱的婴孩。  那孩子可能还没满岁,四肢趴在柔软的绒布地毯上,含着可笑的奶嘴,扒拉着短胖的手臂,仰头发出咿咿呀呀的呼声。  钟应总算知道弗利斯为什么如此讳莫如深,因为这孩子,胖糯可爱,完全看不出是可恶的弗利斯本人。  “哦,你想听。”  老人眉开眼笑,见婴孩儿挥舞着手臂,弯腰伸手去握了握他小小的拳头。  “这可真是太好了,弗利斯。”  话音落下,他便依靠着轮椅,以南音琵琶的弹奏方式,拨响丝弦,唱起了腔调独特的歌。  整个图书馆都回荡着年岁久远的歌声。  老人声音沙哑、低沉,唱歌时还克制不住断断续续的沉重呼吸,仿佛唱歌这件事对他而言,也十分的勉强。  可他喜欢。  老人随性如吉他般拨弄琴弦,沉醉在自己的弹唱中,慈祥的看着脚边小小的弗利斯。  钟应耳中的歌声,没有什么优美旋律,连琵琶铮铮的响动,也不过是老人胡乱拨弦弹出的伴奏。  唯独陌生语言唱出的歌词,令钟应清晰的感受到了他的虔诚。  好似他唱起这支歌,就能呼唤起朝阳,给予他活下去的力量。  这首歌不长,应该说这段影像不长。  老人唱完歌,笑着看向镜头,“弗利斯听懂了,他说我唱得非常好。”  “是的爸爸。”镜头外柔和的女声戛然而止。  影像结束,证明了它只是一段平常的家庭录像,除了横抱琵琶的老人,看起来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然而,弗利斯轻轻叹息,说道:“你见到的老人,是我的祖父迈德维茨。”  “我所知道的一切、关于木兰琵琶的一切,都是他生前告诉我的。”  录像时的迈德维茨,也不过六十来岁。  但是他辗转于隔离区,又在毛特豪森集中营遭受三年非人折磨,让他老了几十岁,全然没有六十岁的精神气质。  “他的眼睛受到了损害,视力模糊不清,依然可以挑选出最受欢迎的首饰款式,制定出最受欢迎的商业模式,建立了我继承的珠宝集团。”  弗利斯的感慨,伴随着他的感恩之心。  他认真的看向钟应,认真的说道:“你知道他为什么喜欢用你们中国人的琵琶,唱我们犹太人的信仰吗?”  钟应沉默的看他,能见到弗利斯泛红眼眶,和回忆里无法散去的悲伤。  “因为他说自己很幸运,很幸运的得到了帮助,很幸运的遇到了琵琶的主人。”  弗利斯每每想到这件事,都控制不住眼泪,“琵琶主人是令他能活下去的弥赛亚。”  犹太人的信仰,有着十三条原则。  钟应听不懂迈德维茨弹唱的希伯来语,弗利斯便慢慢的翻译给他听。  ——救世主弥赛亚必将降临。  ——我们始终期盼永不懈怠。  ——逝者也会复活与我同在。  单纯的信仰,随着迈德维茨的琵琶音,变成了一首歌。  他总会唱着那首源于信仰的歌,悼念死在集中营的救世主。  “我不知道琵琶的主人叫什么名字,祖父也不知道。”  “祖父说,他的名字听起来像schosummy,对方曾在白净的雪地里,一笔一划的写出过自己的中国名字。”  “可惜,祖父他记不清了。”  那似乎是迈德维茨永生的遗憾。  他告诉弗利斯,那是一个漂亮又端正的名字,是最美丽的方块字。  就像那位先生,顶天立地、至死不屈。  弗利斯又播放了一段录像,掩盖着他腔调里低沉的泣音。  “我一直以为,是祖父不懂琵琶,才会像弹奏吉他一样弹奏它。”  弗利斯微笑着看着自己快乐的祖父,“现在发现,不懂琵琶的人是我。”  钟应安静的倾听,忽然理解了弗利斯的心情。  他真实的敬爱着祖父,依然记得祖父说过的许多话。  从小听着敬爱的长辈,讲述着陌生中国人带给祖父的希望,给予了年幼的弗利斯,最美好的幻想。  弥赛亚是英雄,应该拥有雕像、鲜花、掌声,好人好报的去往天堂。  可他听着美好的故事,真正见到与故事相关的琵琶时,只剩下了愤怒。  他甚至想提起卖家的衣领,大声质问:你为什么要卖掉英雄的乐器!  钟应很容易陷入他的讲述。  怀揣着美好幻想的弗利斯,就像曾经的钟应,听着爷爷、师父讲起遗音雅社的故事。  那些乐器拥有时光无法磨灭的光辉,像是居住神明的器皿,不应该被人无情抛弃。  他抬眸看向弗利斯,这位商人仍在为琵琶出现在拍卖行生气。  他问道:“您怎么能确定,那把唐代琵琶就是您祖父所说的琵琶?”  “我去调查了卖家。”  弗利斯作为拍卖行的股东,要做这种事情轻而易举,“他们很像。琵琶很像,那位女士也很像。”  琵琶现在的主人,拥有和schosummy很像的姓氏,拥有和schosummy很像的黑发黑眼。  可她诞生在奥地利,是完完全全的奥地利人,讲着流利的中文,却已经无法正常的沟通,更不能像钟应一样,讲述这把琵琶承载的期望。  “我去见过她。但我觉得,就算你去见她,也不会得到比我更多的信息。”  弗利斯坦诚的表示,“所以,我出了一千万欧。我想借此找到另外一把琵琶。”  这可能是钟应最为震惊的信息。  “您知道另外一把木兰琵琶在哪里?”  弗利斯俊朗眉眼露出得意的笑,“托一千万欧和记者们的福,我确实知道。但是,另一把木兰琵琶可不是拍卖行随随便便出价就能拿走的乐器,它的主人,很难形容。”  “他是一个奥地利人,他绝对不认识你们民国乐社的音乐家,更不关心什么集中营和大屠杀。”  他聊起雌蕊琵琶现在的主人,满是玩味,还带着犹太人的冷漠。  “反正,他跟你所说的郑婉清一点儿也不像,当然也不像我祖父崇拜的楚先生,可他是那位出售雄蕊琵琶女士的亲弟弟。”  楚书铭拯救了祖父,是弗利斯钦佩的英雄。  郑婉清摔杯赠诗,令弗利斯感慨谁说女子不如男。  在他心里,雄蕊琵琶的主人顶天立地,雌蕊琵琶的主人巾帼红颜。  然而,他亲眼所见的现任主人们,既不是巾帼,更不威武,简直打碎了弗利斯自幼的童话幻想。  也打碎了祖父告诉他,很久很久以前,女子男扮女装替父从军的木兰神话。  钟应沉默思考,只觉得世事无常。  楚书铭与郑婉清的的确确是民国时期,值得敬仰的贤伉俪。  可他们的后代,从弗利斯的形容来看,拜金虚荣,而且并不认同自己是中国人,只认为自己是奥地利人。  他犹豫片刻,说道:“虽然中国有古话,虎父无犬子,但是子孙后代不如曾经的英雄豪杰,也是常有的事情。雄蕊琵琶现在的主人……她还好吗?”  “不太好。”弗利斯坦诚回答,“如果她没什么事,恐怕也不会把琵琶交给拍卖行。但我觉得,这一千万欧,不会那么顺利的到她手上。”  “您做了什么?”钟应惊讶追问。  弗利斯笑着站起来,摊开手表示无辜,“除了一千万欧,我什么都没做。是她的亲弟弟认为遗产归属有问题,一千万欧他也有份儿,所以正在走司法程序。要不然,我怎么会知道另一把琵琶在他手上?”  钟应闻言错愕震惊,“遗产归属有问题,会收回雄蕊琵琶吗?”  “你放心。这两位楚先生的子孙不打完官司,琵琶就不会属于我,也不属于他们。”  弗利斯勾起狡猾笑意,“它暂时存放于拍卖行这个公正可靠的第三方机构,所以你可以尽情使用,因为拍卖行已经准备好了合同,邀请优秀的演奏者对拍品进行展示,你想弹奏它多久都可以。”  真正的商人,永远心思狡诈。  钟应甚至觉得,弗利斯就是不想给他们一分钱,又不愿意楚先生的琵琶留在他们手上,才故意用钱挑拨关系的。  兄弟阋墙,自古惨烈。  不需要这位商人详细阐述姐弟之间的矛盾,他都能想象一千万欧能够让人打得如何头破血流。  “弗利斯先生,这就是您出价一千万欧的原因?”钟应皱眉看他,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猜测。  弗利斯哈哈大笑,随性依靠着沙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计谋。  “对。金钱永远是人性的试金石,如果他们都是好人,我不介意真诚的回报他们。现在看来,哪怕他们和楚先生、郑女士有血缘关系,也从内到外的不配做两位夫妇的后代,只会诋毁他们的名声。”  一千万欧的琵琶,在奥地利人尽皆知。  两姐弟为了金钱,不顾情面的大战,还没上演。  可弗利斯非常期待。  他乜了一眼钟应,见到年轻人凝重的表情。  “你是不是认为,犹太人很冷漠?”  钟应安静看他,“我应该觉得您冷漠吗?”  弗利斯手撑着脸颊,状似天真的帮他分析说道:“作为我祖父恩人的子孙,我没有给他们金钱回报,没有帮助他们渡过难关,还设下阴谋诡计,让他们姐弟撕破脸皮,应该是恶人中的恶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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