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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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卢声音低沉费劲地说道:“我想找一位经验丰富的斫琴师,帮我看看收藏室里的古琴。它最近声音不太对劲,弦好像太松了。”  说着,他特地叮嘱道:“那人得靠得住,否则我不放心陌生人接近我的私藏品。”  多梅尼克安静听完,立刻想到了钟应的话。  送回国内的十弦琴,是假货,真货还在贝卢这里。  那一瞬间,他想立刻答应,趁着这个天大的好机会把钟应带进来。  他正要张口,就见贝卢眼睛微眯,像是窥伺他的内心。  “哦,我的朋友,我只是一个弹钢琴的,怎么会懂中国的乐器。”  多梅尼克马上清醒了,他为难的说道:“这样吧,我帮你问问你博物馆的文物修复师。他们不是修过唐代古琴吗?肯定比任何斫琴师都经验丰富,只要叫他们来,我保证你的琴完美如初。”  “不。”贝卢闭上眼睛,直接拒绝,“他们太忙了。”  “既然你不懂,那我再问问别人。”  直到离开贝卢宅邸,多梅尼克都没有借机询问琴的事情。  这栋华丽宽阔的庄园,收藏室数不胜数,多梅尼克见过许许多多中国的乐器,古筝、古琴、扬琴、琵琶,看得出贝卢对中国音乐的喜爱不是作假。  而且,有沈聆亲自委托大使馆翻译的信件,足以证明贝卢和沈聆真实的友谊。  贝卢就算鬼迷心窍,真的把十弦琴藏起来,也是情有可原。  多梅尼克一直安慰着自己。  友谊比艺术更重要,他就算帮钟应假扮斫琴师,去到贝卢家,见到了真的十弦琴又有什么用?  当场偷走吗?  那可是犯罪!  车辆到达音乐剧院的时候,多梅尼克心中的一点点愧疚,终于荡然无存。  他心安理得的走进第三玫瑰厅,欣赏里面臻至完美的演奏。  钟应穿着简单衬衫,专注弹奏着《金色钟声》。  而他站在舞台下,为这首古琴协奏曲的美妙旋律痴迷。  他想,如此优秀俊逸的年轻人,得到贝卢赏识之后,他再旁敲侧击的说这孩子喜欢十弦琴,让老贝卢给他一张十弦,才是最完美的结局。  孩子太年轻了,见到贝卢家的十弦琴,指不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他是为了大家好。  排练结束,钟应抱琴下台,就见到了心事重重的钢琴家。  “多梅尼克先生……”  多梅尼克如同惊弓之鸟,回过神才发现舞台散了场。  “啊?结束了?那我走了。”  他紧张得像要逃走,钟应不得不出声询问道:“您状态好像不怎么好,需要我为您弹奏一曲吗?”  “不了不了。”多梅尼克是一点儿也不敢和钟应独处。  年轻的中国人,不过是说了说琴的年龄,他心里就百转千回、翻江倒海,在贝卢面前升起了可怕的想法。  再听听琴?  可能会变成厉劲秋一样的疯子!完完全全被古琴蛊惑!  “孩子,不要在为难我了,我只是一个可怜的、弹钢琴的。”  多梅尼克为了自己的钱途,硬起脾气警告道,“我不喜欢古琴,我讨厌它!”  “怎么回事?”厉劲秋路见不平,“你居然讨厌我作的曲?”  “秋,我不是那个意思……”  多梅尼克太害怕厉劲秋了,“我是说,古琴,我讨厌古琴,和你们谁作曲、谁弹奏没有关系,我讨厌它!”  厉劲秋眉头一皱,直接看向钟应。  “你把琴带上,我把他带上。”  钟应困惑看他,就见到厉劲秋伸手抓住可怜钢琴家的双臂,押解犯人一般把人领到隔壁房间。  “多梅尼克,你居然讨厌古琴这样美妙的乐器。”  厉劲秋把人摁在座位上,居高临下的教育道,“看来,你需要拯救自己岌岌可危的音乐审美,以免乐评人在你下次演奏的时候说‘被淘汰的老古董,浑身充满了势利的铜臭味,是意大利钢琴界耻辱’。”  说完,他抬手指挥钟应。  “给他弹,弹到他喜欢为止。”  “秋!”  多梅尼克后悔自己来到这里,他为什么不从贝卢家离开,就去见自己的医生呢?  厉劲秋感受到他的抗拒,双手环抱的说道:“好吧,看来你确实不想听。那我只能很遗憾的邀请我的乐评朋友们,多给你一些事业上的鞭策了。”  “听听听。”  多梅尼克可烦死那些乐评人了,整天在报刊杂志网络上指点江山,伤害他的自尊心。  比起铺天盖地的批评,听琴都不是什么难事了。  于是,厉劲秋关上了门,自然而然的坐在了最佳观赏位,准备监督多梅尼克好好听琴。  然而,钟应放好古琴,转头就说:“厉先生,能给我和多梅尼克先生一个独处的机会吗?”  “我得出去?”  厉劲秋皱眉,十分不情愿。  钟应认真解释道:“多梅尼克先生心绪烦躁,听琴也是为了使他平静舒缓,修身养性。你在这儿,他可能听得更烦。”  “就是就是。”多梅尼克疯狂点头,觉得听听古琴可太放松了。  厉劲秋表情犹豫,视线在钟应的琴和烦恼的多梅尼克之间徘徊。  “好吧。”他站了起来,抬手指了指老朋友,“多梅尼克,认真听。”  他仿佛严厉的老师,还要在私教课后收取听后感,不写满“好听”“喜欢”不给及格分。  多梅尼克哭笑不得,看到厉劲秋顺从的离开,并友好的关上了门。  他诧异问道:“孩子,你到底对秋做了什么?我从没见过他这样。”  钟应笑着回答:“因为厉先生是懂琴的人。在我们中国,这样的人被称为知音。他们会为了自己喜欢的音乐争辩、表达最直接的感受,所以有时候显得有一些偏激。”  “我知道,伯牙子期,高山流水。”  多梅尼克说完,自己默默心里补充了一个:贝卢沈聆。  “好吧。”他时间很多,也不急着逃避了,毕竟他还没有单独听过钟应的演奏,确实很感兴趣。  他见到钟应调弦,把漆黑古琴竖起来,熟练得如同斫琴师。  “你想弹什么?《阳关三叠》、《梅花三弄》?”  钟应调好了弦,将琴端正摆放在桌前,才缓缓说道:“一首沈聆先生重新谱写的汉乐府曲子。我觉得它很适合您。”  多梅尼克哦了一声,安静的看他。  贝卢如此重视沈聆,也没能寻找到沈聆半点儿乐谱,怎么钟应不仅一清二楚,还能弹?  他视线扫过钟应手上的七弦琴。  这张漆黑的古琴,声音独特,应该是一张好琴,不亚于樊成云那张长清。  多梅尼克总觉得中国人对待古琴的态度奇怪,无论琴古老或者崭新,都会给琴取一些名字,把琴当成朋友、亲人,仿佛这些琴会回应他们的呼喊,与他们终身相伴。  宽敞安静的室内,响起了厚重低沉的弦音。  钟应没有示意,更没有说“开始”,修长的指尖就勾起琴弦,弹奏起了沈聆重谱的汉乐府。  多梅尼克疲惫了一天的精神,全然放松,并不介意此时听听他“讨厌的”古琴,弹奏“适合他”的曲子,舒缓一下提心吊胆的情绪。  钟应手指抹过琴弦,来回滑动刮擦着,发出的古怪声音。  见多识广的钢琴家知道,这叫走手音,能够增加曲子的特色和感染力。  他放任思绪逸散,随便畅想,将修身养性的弦音,转换为了想象中的美景,让自己更加舒适的去感受古琴的美妙。  钟应如泉水般汩汩的旋律,应当在弹奏一条波光粼粼的河流。  多梅尼克不由自主想象,这条河里,应该还漂着一艘破旧狭窄的渔船。  也许船夫穿着寒酸,皮肤被太阳晒成褐色,脸上凝固着多年洗不净的污渍一般,笑出满脸皱纹。他抬手将潮湿黏腻的船桨,狠狠砸进水里,一声一声破开水面飘浮的落叶,荡出一圈一圈的波纹。  他本来觉得这样的画面陌生,又随着泠泠琴音,感到了久违的熟悉。  弦动挠挑,短促的声音打破了宁静,也打破了多梅尼克的悠闲恣意。  那段短促的旋律,仿佛是谁在说话的声音,勾起了他强烈的探究欲望。  多梅尼克竖起耳朵去听,像在喊他的名字,又像在絮絮叨叨低语。  忽然,他意识到,那不是琴在和他对话。  而是他忘不掉的童年记忆,不断地翻腾于脑海,和琴声逐渐重叠。  他神情错愕的盯着钟应的指尖勾过琴弦,永远记得那样的一幕:  静谧的河流、破旧的渔船,还有丑陋佝偻的渔夫。  对方踩在湿滑鱼腥味的网子上,粗着嗓子隔岸讥诮他——  “多米,你又去看神父弹风琴啦?”第7章   渔夫呼唤他的声音清晰,多梅尼克甚至记得对方的名字。  他总是叫对方“该死的老约翰”或者“讨厌的费希曼”。  当多梅尼克愤怒的这么骂出声,那个脾气古怪的渔夫,总会哈哈笑出一口豁牙,令他感到十分羞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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