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8 章 同居

    闻弦扯着伞走出家门时,把她妈吓了一跳，张女士从沙发上坐直身体，扭头看他“不是崽,外头暴雨，你这大半夜的干什么去啊？”</br>　　闻弦语速飞快，他从应急箱里翻找出手电筒，一边穿鞋一边道：“我同学,哦就是那个一直教我题的学霸，他家涨水了，我过去帮个忙，今天不回来了，和他一起住学校的那栋房子。”</br>　　外国语门口的房子是张女士送儿子的成年礼物,已经装修好了,生活用品一应俱全，随时可以入住。</br>　　张小萍一愣：“怎么好让你去帮忙的？他爸妈呢？有110有社区的，而且和你住什么啊？开个酒店房间不行吗？”</br>　　同学帮儿子补习，张女士感激归感激,但也没有让同学一家住自己房子的道理。</br>　　她站起来：“不是,小二，乌漆嘛黑的,就算搬东西你也搬不动啊，你能帮什么忙啊？”</br>　　闻弦一顿：“……他没有爸妈。”</br>　　沈照没有爸妈,也住不起酒店,他独自一个人住在破旧的老房子里,家徒四壁一览无余，也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搬，他的全部家当两只手就能搬走。</br>　　闻弦记得这场洪水,沈照在的街区最多淹到一米多，内涝导致城区多地停电，如果闻弦不管他，他就只能一个人呆在狭小的屋子里，听着窗外的雷雨，在黑暗里看着水一点点涨高，没过床铺，没过桌沿，再等着水一点点退去，留下一地的脏污。</br>　　张小萍：“啊？那你自己小心啊，我给老吴打电话，说给他加工资，问他有没有空去给你帮忙。”</br>　　闻弦：“嗯，好。”</br>　　他拎着包走了。</br>　　雨比想象中还要大，打出租车要加价，无数的车辆堵在城市的高架上，没来得及归家的行人冒雨走在路上，伞被狂风吹的歪斜，一时风声、雨声、喇叭声和叫骂组成刺耳的混响。</br>　　闻弦摸出手机：“我过来了，你先呆在家里。”</br>　　沈照回复：“嗯。”</br>　　原本二十分钟的车程硬生生被拖到四十分钟，等闻弦在路口下车，水已经摸过了小腿。</br>　　他记得沈照家的门槛只有脚踝高。</br>　　整个老城区全部停电，视线里黑漆漆的一片，闻弦打开手电筒照明，深一脚浅一脚的摸到了沈照家门口。</br>　　门没有锁，沈照像之前那样给他留了门。</br>　　闻弦推门而路。</br>　　老旧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在手电筒死白的光晕里，闻弦看清了门内的模样。</br>　　洪水淹到了床板，呈现浑浊的土黄色，在墙壁留下一道鲜明的水线，空气中散发着土腥味道，水里裹挟着腐烂的枝叶和虫子的尸体。</br>　　被子被卷起来放在柜顶，供桌无处安放，只能架在床上，而沈照抱膝坐在书桌上，桌面离水面不到二十厘米。</br>　　这是张很小的课桌，只供沈照坐在一侧，再放一个书包，就占的满满当当。</br>　　母亲的照片被他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捏着手机。</br>　　隔着几</br>　　l米远，闻弦勉强看清了手机上的显示。</br>　　“我过来了，你先呆在家里。”</br>　　是他发的短信。</br>　　在闻弦过来的这四十分钟，沈照就独自坐在这里，反复的看这条短信。</br>　　“……”</br>　　闻弦不由去想，今生是他过来了，那他没过来的时候呢？</br>　　前世的那个沈照，是如何度过这个夜晚的？</br>　　洪水只会涨到一米，然后就退去，闻弦知道，可那时的沈照不知道。</br>　　他是不是也坐在桌上，在停电，雷雨，不断上涨的水线，不知何时停雨以及和最后一块桌面被吞没的恐慌中，抱紧了怀里的黑白照片呢？</br>　　他没有闻弦的号码，没有人会给他发短信，也没有人会来接他，唯一的亲人早已阴阳相隔，只剩手中照片，他的世界空空荡荡，找不到一个可以求助的人。</br>　　如果闻弦不来，他今晚要去哪里睡觉？又如何处理洪水后的痕迹？棕榈床泡了水，还能用吗？</br>　　闻弦咬了咬舌尖，尝道一点艰涩的苦味。</br>　　听见开门声，沈照抬起眼看向他，眸子在手电的映照下闪烁着细小的微光。</br>　　他往门边侧身，像是想伸手勾住他，隔了太远又收回去：“闻弦。”</br>　　“……闻弦。”</br>　　一连叫了两遍。</br>　　“在呢。”</br>　　风太大，闻弦没打伞，雨水打湿了黑发，正顺着高挺的鼻梁往下滚。</br>　　他用手电照了一圈：“这地方今晚不能住人了，来，把必要的东西收拾起来，我带你去别的地方住，等洪水褪了再说。”</br>　　沈照便嗯了一声。</br>　　然而他本来也没什么东西，被子不可能带走，而衣物放在衣柜里，早被打湿了，其余也受潮变得软趴，沈照挑挑拣拣，只从上面理出两件干净的。</br>　　而后他将照片放入书包，背在背上，这便是他的全部家当。</br>　　闻弦摸索到门口，一脚跨出了门槛，这地方在两栋楼的间距，中间的水流有点急，得小心站好，吴叔来了短信，说他已经到了巷口。</br>　　闻弦向后伸出手：“来，我这我一起走。”</br>　　独自在潮湿阴冷的屋子里坐了半响，沈照体温很低，竟然比淋了雨的闻弦还要冷，双手交握的瞬间，沈照指尖微颤，闻弦则是毫不在意的拢好握紧：“水流有点急，我们一起不容易被冲倒。”沈照垂眼看了看双手交握处，很轻道：“嗯。”</br>　　他们沿着小路走到了岔口，吴叔已在等候，他打开后备箱将沈照可怜的一点行李装进去，然后开车门让他们上车。</br>　　当车门落锁，隔音车窗摇起的瞬间，雨声便小了。</br>　　车内的暖气开到最大，冻僵的身体缓缓回暖，车子隔绝了雨声也隔绝了寒气，沈照隔着玻璃看向窗外的暴雨，豆大的雨点打上来，又顺着玻璃划下，就像在寒冷的世界中隔出了一处温床。</br>　　而他置身温床之中。</br>　　沈照和闻弦的裤腿都在滴水，黄泥污染</br>　　了车内饰，闻弦的头发也在滴水，他起身在后箱中翻找，想找个衣服擦擦脸和头发。</br>　　“咦，我的衣服呢？”</br>　　动作一大，衬衫半蹭起来，便能看见劲窄的腰肢，肤色偏暖白，是很健康的牙色。</br>　　沈照垂眸遮掩视线。</br>　　闻弦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回到了车就像回到了自己的地盘，他大大咧咧的往座位一躺，湿衣服将小腹肌肉勾勒的一览无余，从沈照的角度去看，还有两条漂亮的鲨鱼线：“吴叔，有没有看见我的衣服啊？”</br>　　他打算用外套擦擦脸和头发。</br>　　吴叔：“嗨，今儿不周五嘛，送你回家时送上去给夫人了，车上没衣服。”</br>　　闻弦只得坐好了：“行吧。”</br>　　却见沈照拉开了书包，递过来一件干净的衬衫，他没敢多看闻弦，只是维持着递东西的动作：“用我的衣服吧。”</br>　　闻弦一愣，下意识接过，这衣服显然洗过很多次，布料洗得柔软，整整齐齐的叠着。</br>　　可衬衫不比外套，衬衫是贴身穿的。</br>　　闻弦稍稍有点别扭，觉得哪哪都古怪，但沈照一番好意，他也不好拒绝，只拿着衣服擦了擦发尾：“哦，好，谢谢。”</br>　　闻弦的衣服用洗衣机洗，沈照的却是肥皂手洗，他买的是超市里两块钱一块的老式药皂，气味微甘泛苦，闻弦用衣服一擦脸，那味道铺天盖地直往鼻子里钻，和身边人的味道有七分相似，弄得他老大不自在。</br>　　于是他草草擦干净了头发，将衣服还给沈照，沈照也匆匆拭去了头上水珠，然后抱着书包，猛的打了个喷嚏。</br>　　闻弦转头看他：“你小心些，回去吃点药吧，别感冒了。”</br>　　沈照这才问：“我们现在去哪儿？”</br>　　“去我家，呃，别紧张，不和我爸妈一起。”闻弦在沈照骤然僵硬起来的表情中补充，“我家不止一套房子，有套就在外国语门口，你家短时间回不去，这两天我们就住那儿吧。”</br>　　洪水退去后要全屋消毒，洗晒衣服被子，是个很大的工程。</br>　　沈照重复：“我们？”</br>　　闻弦：“我们，大半夜的，也不好叫吴叔再送我一趟了，而且刚好住一起你监督我学习，把昨天发的卷子拆解一下。”</br>　　这回闻弦考了65，虽然还是渣，但也是巨大的提升了。</br>　　纯学渣要提分不难，比学霸提分简单的多，他只需要搞会最基础的套路题就行了，尤其闻弦又不傻，他只是十年没写忘了加之前懒得学，一旦捡起来，将常见的套路学个七七八八，提分是很快的。</br>　　沈照当然同意。</br>　　然而这个周末，闻弦还是没能拆成试卷。</br>　　他倒是精力旺盛，可惜两世无论哪个沈照都是脆皮病秧子，吹点风就感冒，当天晚上，他就昏昏沉沉的开始发烧。</br>　　闻弦这套房子有好几l个洗手间，两人各自淋浴，闻弦先出来坐沙发上翻笔记，听着隔壁水声潺潺，然后就是砰的一声巨响，像什么砸到地上的声音。</br>　　闻弦没敢直接往里头冲，他不知道沈照穿没穿衣服，只在门口敲了敲门：“怎么了？”</br>　　“没事。”隔着磨砂玻璃，沈照的声音响起：“不小心撞翻了你的洗发露。”</br>　　闻弦松了口气：“撞翻就撞翻了，没关系。”</br>　　等沈照从卫生间绕出来，闻弦给他指了药柜，让他去喝点祛寒的药物预防感冒，沈照又撞在药柜的时候，闻弦才感到有点不对。</br>　　他站起来，一边嘀咕“你和这房子有仇吗？”一边探手去碰沈照的额头，而后轻轻抽了口气。</br>　　好烫。</br>　　闻弦推了推他的肩膀：“床是现成的，快点去睡觉，这个药你别吃了，我给你泡个治发烧的。”</br>　　沈照便被闻弦推上了楼。</br>　　在别人家里，沈照略显拘谨不安，闻弦却不和他客气，将人往床上一推，从床尾拽过被子，便将他包好了。</br>　　这是张很软的床。</br>　　沈照被水泡了的那张床是棕榈床，上头薄薄一层棉絮，硬的扎人，闻弦这张却里外铺了三层，席梦思上的海绵包裹感极强，沈照刚躺上去，便陷了进去。</br>　　他想，实在很舒服。</br>　　闻弦安顿好了沈照，便起身下楼，他从药柜翻出发烧药和冲剂，又端了热水，这才放到沈照床头。</br>　　然而推门的瞬间，他便放轻了脚步。</br>　　沈照睡着了。</br>　　或许是今日受到了惊吓，或许是房子里温度适宜，又或许是床铺实在绵软，沈照呼吸平缓，甚至没有关灯就陷入了睡眠。</br>　　闻弦犹豫片刻，还是伸手去碰他的手，想将人叫醒：“喂，别睡先，先把药喝了，这样好的快。”</br>　　沈照在梦中蹙起眉头，却没有清醒的意思，而是恍惚间碰着闻弦的手，小心翼翼的扣住了。！</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