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8 章 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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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灵迈出家门的第一步,起始于……迷路。</br>  66满头大汗:“额,地图显示往东有一条小路的,怎么没了?”</br>  “西南也该有山溪的,怎么也没了?”</br>  它上窜下跳,相比之下,伊路就要淡定许多。</br>  神灵抬腿迈过枯朽倒地的树木:“地图是百年前的,松山草木生长茂盛,林间的小道数十年便会消失,被草地覆盖掩埋,溪水也是一样的,随时可能干涸或者改换河道。”</br>  在松山数以千万年的地质演变中,这不过是短短一瞬罢了。</br>  他将小系统抱回怀里:“没关系,只要大概的方位不变,跟着指南针的指引,我们总能找到南湖。”</br>  66打量着弱鸡神灵:“可是,假如我们在林中一直闲逛,有可能会遇见危险。”</br>  野兽,失温,高寒,都足以夺去新生神灵的生命。</br>  伊路反应平平:“神灵不会死亡,不用担心,即使身体消亡,我的灵魂也会回归母树,如果遇到无法抵御的危险,只需要主动脱离躯壳就可以了。”</br>  66:“……行。”</br>  它安安静静在伊路身上趴了一会儿,又问:“珀西是不是也是这样?”</br>  伊路:“嗯?”</br>  66:“精灵族也不会死亡,只是灵魂离开躯壳,重新回归母树。”</br>  伊路:“嗯,是这样。”</br>  伊路埋头走路。</br>  又过了许久许久,66忽然问:“是不是到饭点了,伊路大人,您不饿吗?”</br>  伊路:“嗯?”</br>  他恍然道:“原来这种腹部不舒服的感觉,是‘饥饿’。”</br>  66:“。”</br>  或许因为伊路的本体是掌管松山的神灵,一路上他们并未遇到危险,猛兽主动避开,有毒的植物甚至会在伊路靠过来时瑟缩叶子,害怕碰触到神灵新生的皮肤。</br>  在他路过的地方,总是恰到好处的长满了甘美的果实,果实从枝头垂下,粒粒饱满诱人,像是在邀请神灵品尝。</br>  这么跌跌撞撞的走了两个月,地图显示,他们终于接近了松山的边缘,再往前一步,便是人类的领地。</br>  伊路:“按照惯例,我们需要先找一个工作,而后获得工资,支付房租,才能在镇子里安歇下来。”</br>  神灵没有银钱,也不需要银钱,伊路一穷二白,兜里半个子儿也没有。</br>  66点头:“没错,我的前几任宿主都是这个流程……不对,你怎么这么熟练啊?”</br>  伊路:“我有时会阅读旅者的笔记。”</br>  他回忆笔记内容,“听说小镇上的居民本能的排斥外乡人,他们更喜欢知根知底的本地年轻人,而工作往往需要一定经验,向我这样来自异乡,完全没有经验的人,应该会很难找到工作。”</br>  他沿着南湖的主干道行走起来,说是主干道,也只是一条石板铺就的小路,小镇为数不多的商业分布在小镇两旁,此时已到晚上,大部分商铺歇业,</br>  只零星亮着灯。</br>  某家酒馆还在营业,伊路走过门口,透过玻璃窗往里头望,男人们三三两两的挤在酒桌旁,搓着手呵出阵阵的白气,墙角中,壁炉的火焰烧的正旺。</br>  他看向酒馆的招牌。</br>  “招酒保一名,要求:年轻,五官端正,手脚麻利,经验不限,工资面议。”</br>  66:“……”</br>  “您要当酒保吗?”</br>  伊路反问:“我五官端正,手脚正常,没有经验,为什么不行?”</br>  66:“……年轻呢?”</br>  整个南湖,啊不人类社会,恐怕没有比伊路年龄更大的了。</br>  伊路沉默片刻:“但是我看起来很年轻。”</br>  他伸出手,敲响了酒馆的大门。</br>  老板娘正在酒馆旁对账,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烧酒的气味,账目上的一行行数字像蚂蚁在爬,她对的头晕眼花,倍感烦躁,骤然听见敲门,还以为又是哪家的酒鬼醉汉。</br>  于是,本就烦躁的老板娘更加烦躁,她急冲冲的冲到门前,拉开大门,正要说话,口气忽然软了下去。</br>  “谁……额,这位先生,您来这儿有什么事情吗?”</br>  门前是个过分好看的青年。</br>  白金色的长发缎子似的垂下来,在发尾松松绑了结,由于怕拖在地上弄脏,青年单手提起了头发,他的五官过分好看,气质清贵的如同神灵,只穿着形制简单的纯白长袍,用看不出材质的绑带系着腰线,正微微欠身行礼,微笑道:“您好,夫人。”</br>  像个远道而来的贵族公子。</br>  老板娘一愣:“您,您好,您是来喝酒的吗?请进吧。”</br>  她侧身让开,青年却没有抬步,他指了指招聘的告示:“我看你们在招酒保,请问我可以吗?”</br>  “……”</br>  以这青年的品貌,和酒馆实在格格不入。</br>  伊路拿出早已编好的说辞:“家道中落,迫不得已背井离乡,出来讨生活,我会的东西不多,看您说找酒保,经验不限,我能试一试吗?”</br>  老板娘肉眼可见的迟疑下来,伊路身形偏瘦,手指上也没有茧,显然是没干过活的。伊路:“您可以让我试一试。”</br>  老板娘:“……好吧。”</br>  面对这样一个矜贵的年轻人,她实在很难硬下心肠。</br>  酒保的工作没什么难的,只是向客人推荐酒品,听他们吹牛谈天,偶尔需要调制,伊路记忆力惊人,看一遍就会,老板娘教了他半个晚上,他已经可以上手了。</br>  凭着“可怜兮兮又人畜无害”的外乡人这个身份,伊路在南湖居住下来。</br>  老板娘介绍,给他安排了个小阁楼,又置办了些生活用品。</br>  伊路一边观察人类社会,一边寻找珀西的线索。</br>  酒馆里人来人往,常常有外乡人路过,他们谈天说地,说到松山蔓延的死气,说到人族的新王更替,伊路悄悄听了一耳朵,没听到想听的线索。</br>  伊</br>  路先前的服装太像贵族,他在酒馆端酒时,客人甚至不敢大声说话,老板娘就为他制办了一身酒保服饰。</br>  伊路将头发束成高马尾,黑色丝绸发带扎成蝴蝶结的形状,棕褐色的马甲勒出窄腰的腰线,再配上修身麻布长裤,正式开始了工作。</br>  镇子就一点点大,藏不住消息,没过几天,所有人都知道,酒馆中来了个俊美的外乡人。</br>  镇中的姑娘会刻意路过酒馆,透过玻璃打量,男人们吃饭喝酒时也看他,个别多少有些不怀好意,视线在他的腰背处流连。</br>  伊路照常工作,不经意往酒里撒一把泻药。</br>  某日深夜,伊路挂上‘暂时歇业’的招牌,洗好碗筷,将酒放入餐柜,而后锁好门窗,起身回家。</br>  此时已到凌晨,长街上空空荡荡,夜中下了场小雨,石板路被水浸润,一片湿滑,镜子似的倒映着零星的灯火,镇中万籁俱寂,只剩下脚步声回荡。</br>  两个人的脚步声,伊路的,还有另一个。</br>  伊路微微偏头,在巷口看见了一闪而过的虚影。</br>  66本来在他肩膀上睡觉,都要打呼噜了,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趴在神灵的脑袋上,警觉道:“宿主,有人跟着你。”</br>  “你好重。”伊路顺手将系统扒拉下来,“我知道。”</br>  “那怎么办?”66的心简直悬到了嗓子眼,“我们都不会打架!”</br>  这副身体里的伊路只是个战五渣罢了。</br>  伊路:“甩掉他。”</br>  来南湖镇一个月,他已经熟悉了所有街巷,就像熟悉河谷的每一处溪流。</br>  跟踪他的男人是个生面孔,应该是才来的外乡人,伊路有把握甩掉他。</br>  于是,在一个岔路口,他抱起系统,猛然加速。</br>  伊路穿着鹿皮长靴,脚步声回响在空旷的巷道之中,激起大片的回音,身后的脚步也陡然加速,朝着他的方向逼近。</br>  66的心跳到嗓子眼:“没问题吗?真的没问题吗?”</br>  虽然神灵只要脱离身体就能返回松山,但想着还怪恶心的。</br>  伊路:“没问题。”</br>  神灵笃定的声音响起,66放松了些,它乖乖蹲在伊路怀里,看着宿主一路狂奔,渐渐拉开了距离,可就在它松了口气,打算接着睡觉的时候,却发现伊路陡然放慢了速度。</br>  66重新紧张起来:“宿主,你跑不动了吗?”</br>  这具身体是有点弱鸡,但不应该两步路就跑不动了啊!</br>  伊路:“没事,我有……”</br>  他还没说完有什么,下一秒,空气忽然散发出潮湿的霉味,像是衣服阴干,许久不见太阳的味道,接着,脚步声近在咫尺,酒气铺面而来,伊路后退两步,竟是被直直怼在了墙上。</br>  66嗓音都飘了:“宿宿宿宿宿宿主!”</br>  伊路的心音响起:“没事,别慌。”</br>  66心说这怎么能不慌啊?对面的男人流浪汉打扮,直勾勾的盯着伊路,看上去就不怀好意,甚至还伸出手,想挑伊路的下巴。</br>  这可是神灵的下巴!</br>  66紧急策划着如何跑路,绝望的发现以伊路目前的体力,什么方法都不行。</br>  于是,小系统只能对着男人怒目而视,而对面微微一愣,居然真的停了一瞬。</br>  66:“?”</br>  它能被看到了?</br>  接着,它反应过来,男人停止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伊路。</br>  神灵那双数千年来无悲无喜的银眸审视过来,冰冷无机质的目光如同在看一具死物,男人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正想看清楚,可下一秒,伊路主动移开了视线,扇子似的睫毛掩盖了眼眸,瞳色也从银白变为浅金。</br>  他一路冒雨跑过来,衣衫湿了大半,雨水顺着发丝往下滚,正湿哒哒的黏在额头,青年低眉敛目,微微偏头露出脖颈,看着无辜又可怜。</br>  “嘿,活见鬼了……”</br>  男人喃喃自语,呸了一声,将怪异的感觉敛在脑后,重新向青年伸出手——</br>  下一秒,破空声和惨叫一同响起,血花在伊路面前绽放,他侧过脸,在墙壁上看见了一根颤抖的尾羽。</br>  这是一枚羽箭,箭头深深定入墙壁,只留下了拇指长的尾部。</br>  在巷道尽头,在横斜的雨幕之中,出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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