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伤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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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br> 和沈辞打完招呼,韩芸芸乖巧地哦了一声,抱起箱子:“那师兄,我先把东西搬过去了。”</br> 沈辞颔首,礼貌告别:“天黑了,你搬东西小心点……”</br> 说着,他的视线不经意掠过韩芸芸的书桌,忽然顿住了。</br> 韩芸芸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没看出什么问题:“师兄?”</br> 沈辞微微抿唇。</br> 在韩芸芸的桌上,放着一个瓷器花瓶,里头的重瓣百合早已枯萎,焦黄的叶片无力地垂坠下来,耷在桌面上,了无生机。</br> 沈辞收回视线,继续看文献,状似平静地问:“桌上那个瓷瓶,你不带走吗?”</br> “哦哦这个。”韩芸芸愣了一下:“不带了吧,这个花瓶好老了,底下结了一层水垢,洗不干净了,这回换办公室,我就换了个新的,老的这个准备丢掉了。”</br> “……”</br> 一股难言的艰涩蔓延上胸腔,肋骨处阵阵钝痛,沈辞几乎难以维持表情。</br> 长久的沉默后,他无声掐住手心,指甲陷入肉里,而后勉力笑了笑:“你不喜欢了吗?”</br> 韩芸芸也跟着笑:“刚买来的时候喜欢,但是用太久了,有点腻味了。”</br> 她俯身拔出花瓶中的百合,随手丢进垃圾桶:“再说这花瓶价格不贵,十几二十块钱,换了也不心疼。”</br> 沈辞没说话。</br> 借着屏幕的遮挡,他敛下眉目,藏在袖中的指尖微微发着抖。</br> 换了……也不心疼吗?</br> 沈辞无声勾了勾唇角,心道:“确实如此。”</br> 对韩芸芸而言,十几二十块钱,不过一杯奶茶而已,想换就换想丢就丢,而对谢少爷而言,沈辞也不会比任何一件他随手丢弃的奢侈品昂贵。</br> 他这样的,要多少有多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江城这个腻味了,国外落地后,转头又可以找第二个。</br> 谢逾是个纨绔,他从来如此,沈辞明白。</br> 协议范围内,谢逾不曾为难,反而处处回护,沈辞也感激。</br> 他只是想不明白,谢逾怎么可以断得那样的干脆,那样的利落,那样的绝情。连缓冲的时间都没有,前一天他们还相贴着温存,戴着同款的围巾,谢逾伸手将他揽进怀里,下巴贴着额发,像护着最亲密的爱侣。</br> 可仅仅是一天后,谢逾远赴他国,不知行踪,不知去向,甚至联系方式也换了。他就那样干脆地一刀两断,将痕迹完全从沈辞的生命中抹去,抹得干干净净。</br> 就好像……他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宠物,购买时不需要同意,抛弃时也不需要告知,全凭主人心意。</br> 沈辞垂眸,他面前的电脑已经息屏,漆黑的屏幕倒映着他的面容,当真是寡淡憔悴,和谢逾曾喜欢过的少年相比,没任何出挑的地方。</br> 他想:或许不是好像,他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宠物。</br> 在他怔愣的时间,韩芸芸抱着箱子刷卡出门,隔着玻璃门挥手:“师兄,明天见。”</br> 沈辞:“……明天见。”</br> 韩芸芸于是往外走去,走到走廊尽头,她鬼使神差地一回头,沈辞正独自一人坐在实验室中,电子屏幕在他的眼睫上投下浓重不一的光影,莹白的光斑映在眼瞳,像结了一层寒霜。</br> 冷的有些冻人了。</br> 晚上十点整,沈辞准时关了电脑。</br> 临近新年,大部分同学都回家了,实验区空空荡荡,没剩几盏灯,走廊里也寂静无人,幽静如恐怖电影。</br> 沈辞绕过实验大楼,从南门出了学校,他走进背靠马路的咖啡厅,在临窗卡座入座,昏黄灯光下,已经有人在等着了。</br> 林音新烫了头大波浪,掐了一缕绕在指尖,她将菜单推给沈辞:“喝点什么。”</br> 沈辞:“不用,我喝白水。”</br> 林音叹气:“沈助教,就你这幅穷困潦倒的清苦模样,说你跟过谢少爷,谁信啊?”</br> 她意有所指地点了点他耳垂的方向:“那枚耳钉,你卖了,能把这咖啡馆买下来。”</br> 沈辞面色平静:“没这个打算。”</br> 林音耸肩:“当时见到你,我以为我俩都是聪明人,谁知道我现在全身而退了,你倒陷进去了。”</br> 沈辞:“说正事吧。”</br> 林音:“等我点杯喝的。”</br> 说罢,她找来服务员,随手指了两款饮品,接着压低声音:“我按照你说的,和罗绍搭上线了,他确实对何致远的料有兴趣。”</br> 罗绍也是个富二代,在江城富二代是分帮的,谢逾是一帮,罗绍是另一帮,两者生意上有不少往来冲突。</br> 沈辞:“看你,价格满意,你就给吧。”</br> 何致远料不少,他玩得花,多人未成年都有涉及,后来都用钱摆平了。</br> 林音呷了口咖啡:“罗绍还说,他对谢逾的料也有兴趣,如果你愿意给,他出双倍。”</br> 沈辞平平道:“我没有谢逾的料。”</br> 他和谢逾在一起的几个月,谢逾清白得不能再清白,言行举止不像是富二代和协议对象,倒像是真真正正的情侣。</br> 林音嘀咕:“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br> 她拿起包包,准备结账:“对了,沈辞,我从罗绍那里拿到的消息,何致远前段日子会江城了,他和新女朋友在酒吧里喝酒,喝醉了,放话说要弄你。”</br> 沈辞喝水的动作一顿。</br> “但是,但是!”林音继续,“周扬回了京城,见了何家老爷子,不知道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和你有没有关系,老爷子就把何致远提溜走了,所以你现在是安全的。”</br> 沈辞颔首。</br> 他们互相交换情报,临走时,沈辞叫住林音,推过去一张纸:“帮我查查这个。”</br> 是一串无规律的号码。</br> 林音:“银行账户?”</br> 沈辞:“前些日子我奶奶病重,需要钱手术,第二天我就收到的善款,某慈善基金说我符合资格,将钱直接打到了我账户上</br> ,”</br> 林音嘿了一声:我还以为从你账户上划走了钱,给你钱不是好事儿吗?估计是运气好吧,这也要查???『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br> 沈辞笑了声:“可我前二十年的生命中,从未遇到这样的好事。”</br> 沈辞从不信免费的午餐,他前二十年遭遇了那么多变故,父母相继离世,亲人查出重病,那次不是绝望再绝望,那个时候,命运可从未这样善待他。</br> 而现在毕业在即,虽然缺钱,却有东西可以变卖,生活好上许多,这资助却这样不偏不倚地砸了过来?</br> 沈辞补充:“这个基金会,之前没有打过款,也没有受益人,我是第一个,查不到什么信息,所以想让你帮忙试试。”</br> 林音展开纸片:“之前没有打过款也没有资助人……我问问罗绍,让他看吧。”她说着,点开通信界面,给罗绍发了号码,示意沈辞先坐:“稍等,他们注册基金都是有备案的,我让他帮你看看。”</br> 沈辞点头,安静喝着面前的白水,他心中有个荒谬的预感,隐隐约约无法证实,却不容忽视。</br> 其实,命运曾善待过他,有人给与了他需要的一切,却未曾索要任何东西。</br> 半个小时后,林音的手机叮了一声,她滑开界面:“唔,看样子真的是你运气好,这基金会主办者的名字我们都不认识,不是圈里的人。”</br> 沈辞微微松了一口气,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庆幸,他问:“是谁。”</br> 林音:“是个精神病专家,开了家精神病院,叫许青山……诶,你怎么了,你没事吧?”</br> 沈辞失手打翻了面前的水杯,玻璃杯滚落于地,四分五裂。</br> 许青山。</br> 沈辞默念这个名字。</br> 他不知道许青山和谢逾的关系,但他知道,谢逾曾出现在许青山的办公室,而许青山拿着谢逾的病历,神色亲昵。</br> 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许青山恰好是谢逾的医生,他还恰好资助了一个人,是谢逾曾经的情人。</br> 可为什么……</br> 为什么要在一走了之以后,又打来这笔资助?</br> 为什么在抛弃旧玩具后,又惦念着他重病的奶奶?</br> 为什么音讯全无,为什么毫不在意,为什么……</br> 为什么对他那么好,又害他那么难过。</br> 沈辞呼吸急促,思绪混沌,他遮掩着俯下身子,捡地上的玻璃碎片,手指触碰到锋利的边缘,划出一道血口。</br> 林音惊呼一声:“你捡什么?”她拉开凳子站起身,“服务员在吗,有没有扫把?”</br> “没事。”沈辞压下微抖的手,指腹尖锐的疼痛让他平静下来,他勉强镇定,微笑,“走神了,抱歉。”</br> 林音无语:“你真是,算了,好完了,走吧。”</br> 他们交换完情报,各自站起身,从咖啡厅前后门离开,新年钟声响起,沈辞踏过湿漉漉的长街,隐入了漫天风雪中。</br> 时间如水般过去,谢逾用了三年修够学分</br> ,剩下两年闲来无事,除了各地旅游,还辅修了双学位。</br> 第二学位他选了文学,不掺杂任何功利主义,纯粹是学着玩。</br> ?本作者我算什么小饼干提醒您《虐主文的NPC消极怠工了[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br> 银发的老教授在讲台上唾沫横飞,从荷马讲到加缪,谢逾在下面闲闲翻着书,偶尔睡觉,时不时记一笔笔记。</br> 留学的日子略显无聊,谢逾从南逛到北,从埃塞俄比亚玩到雷克雅未克,其余时间就窝在小公寓,他的厨艺突飞猛进,成了同学们最喜欢的蹭饭对象。</br> 系统常常黑进论坛,给谢逾介绍江城的事,比如何致远又闯祸,被他爹打了一顿;比如周扬正式继承家族,成了周家的掌舵人;比如谢逾他爹谢远山某日站不稳,在股东大会摔了一跤,又比如……沈辞。</br> 沈辞毕业了,进了谢氏对手公司,在罗绍手下做事,据说他专业技能过硬,手段果决漂亮,很得罗绍赏识,短短数年,已经做到了极高的位置。</br> 现在,他一年的工资已经抵得上很多年的医药费,不再需要谢逾暗中帮助了,许青山也就没再资助,那个慈善账号只打了一次款,便彻底沉寂了,消失不见了。</br> 此时,离谢远山脑溢血暴毙,谢逾叔叔接管谢氏,谢逾回国参加葬礼,已经不足半个月。</br> 谢逾用这半个月,和学校里的朋友们一一告别,收了一书包的告别贺卡。在告别party上,谢逾亲自下厨,朋友们抱着他的锅喝得七荤八素,痛哭流涕。</br> “咦呜呜你走了再也吃不到正宗土豆炖牛肉了!”</br> “番茄炒蛋求你不要回国!”</br> 谢逾满脸黑线,朋友们依依不舍:“咦呜呜小谢等我回国找你。”</br> 谢逾抢回锅,对着一群醉鬼无语凝噎:“回精神病院找我吧你们。”</br> 12月21日,晴。</br> 这一天,谢氏集团董事长谢远山突发脑溢血,抢救无效去世。</br> 谢远海以雷厉风行之势召开股东大会,接管集团。</br> 当天下午,他给谢逾编辑消息,叫他节哀顺便,回国奔丧。</br> 两人假惺惺默哀两句,谁也没为谢远山难过,谢逾敷衍过后,立刻买机票回国,当天晚上,便落地江城机场。</br> 他拖着行李箱走出机场,到了岁末,江城下了场大雪,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朔风夹着雪子吹在脸上,刀割一般疼。</br> 谢远海上任一天,便将公司的老人换了个干净,连开车的司机也不例外,谢逾上车,前头便是个生面孔。</br> 司机打过方向盘,汇入车流,不多时下了绕城高速,谢逾盯着导航看了一会儿:“你要带我去哪儿?”</br> 这不是回谢家的路。</br> 司机也惯会见风使舵,看出这谢逾少爷名不副实,谢家轮不到他来执掌,当下笑了声,毫不客气:“董事长的棺材停在家中,有人上门吊唁,您叔叔在招待客人,家中吵闹,怕扰着您休息,让我给您送宾馆去。”</br> 谢逾没什么表情:“行。”</br> 他心里清楚,谢远山死了,哪有什么人真心吊唁</br> ,上门的都是老客户,而谢远山的葬礼就是最好的交际场所,能扩展不少人脉,谢远海是半点机会不想留给侄子。</br> 谢逾倒也无所谓,反正要进精神病院了,他不在乎这个。</br> 哪知道那汽车晃晃悠悠,开进了主城区一片未拆迁的城中村里,到处是蛛网电线,司机在个小招待所面前一脚刹车:“谢少爷,就是这里了。”</br> 谢逾眉头一跳。</br> 这一块片区出了名的脏乱差,早些年说要拆迁,后来地价飙升,没拆得起,就成了本地混混的大本营之一,可谓鱼龙混杂。</br> 这宾馆破破烂烂,大概是上世纪的招待所,门前拉了霓虹招牌,前台勉强称得上干净,住一晚估计一百来块钱。</br> 他略略皱眉,原文说谢远海最是抠门小家子气,谢逾没和他见过面,不太清楚,如今一看,确实不假。兄长尸骨未寒,谢逾再怎么说也是谢远山独子,给他巴巴丢到这里,连个连锁宾馆也不是,实在磕碜。</br> 系统:“我们换一家?”</br> 谢逾身上有钱,住得起好的。</br> “没必要。”谢逾拎包进去,“将就两天。”</br> 他领了钥匙进入房间,扑面而来一股霉味,谢逾皱着眉头打开窗户,视线不经意扫过街头,微微一愣。</br> 那里有个打长柄黑伞的男人。</br> 他一身烟灰风衣,身形清癯修长,他安静立在街头,俊挺如同中世纪执铁木黑伞的贵族。街道上人来人往,溅起融化的雪水,在喧闹的霓虹灯影之中,这人就这样静静站着,像是后现代画作融了片泼墨山水,摇滚乐里掺了段古典钢琴,格格不入。</br> 谢逾注意到,他的衣摆已被沾湿,不知在此地站了多久。</br> 他关好窗户,心道:“真是个怪人。”!</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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