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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7章 丧礼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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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这话时罗明先仍装模作样摘菜做饭还一手抱着孩子,可忠旭哪里是会理会这些的人,见嬉皮笑脸的一把抱过孩子到外面玩去,烧饭的事一点不插手,老张的事也丁点儿不回应。至于叶舒,莫说插手,那是连端上桌直接吃也不一定有个笑面儿的人。索性有陈德芳帮忙,里里外外的,煮饭烧菜,手脚麻利,同为媳妇,就由着她二人说去。

    男人们在外面坝子里算丧礼的账,看礼簿上的名字,许多人名莫说忠承,就是潘达忠信也未必看到名字能连得上那个人来了。

    “潘洪云,这是哪个嘛?”忠承把那个名字指着:“两百。”

    忠信和潘达挨的近,看一眼名字,望向对面方的老张:“哪里有个叫潘洪云的?老汉那边的嘛?”

    潘达自问自答:“没得这个名字欸。”

    “……猪场的,跟你妈妈以前喊表姊妹,他脑壳上妈妈拜给黎家的。”连老张也要想一想才能回忆的起来,他把烟含着,把本子转过去看清那三个字:“……这些人好多年没来过了,晓得现在在哪里住着的。”

    忠信道:“你通知他的吗?从哪里晓得妈妈过世。”

    “我走哪里去通知他啊,人都没看到过。坐席我也没看到人呢,要么喊干筋儿带的情,要么下一辈来的,他下一辈人都很少看到,哪个认得到啊。”

    “再认不到人家来你也要去。”忠承又接着翻下一页,不认识的还真不在少数:“菜正荣?一百,黄高山那个吗?他叫菜正荣唛菜正云哦?”

    潘达道:“菜正荣,书名,方言里头听着像菜正云。”

    他又望老张:“好像在公社的是不?谈他那瞎子娃儿也死了呢,这个人在公社的?”

    “死了好几年了。”老张回忆:“眼睛看不到,在马路上车子撞死了。”

    “他也是……”忠承不禁唏嘘:“命也是难说。”

    老张夹着烟,要笑不笑:“个子人,现在样由国家管,吃的喝的用的,一哈国家管他。”

    刘达道:“再是国家管也不可能管恁细,也还有要个人能动才行。”

    老张又道:“……有个小屋儿,屋前后有块坝坝,个人种菜。”

    “哦,那就是咯,再是国家管不可能完全养着你,个人能动,个人种点小菜,光国家补贴你那点钱管啷个用啊,公社小还好谈,他一个人也不花啷个钱,万一他是生病呢,看病钱,这样钱那样钱,外搭还没得人照顾他。”

    老张想半天:“……那就只有等死。”

    忠承一面翻着:“欸——我像河底下那几家都没看到人呢,个都没看到。”

    “啷个没看到啊,席文华,封增银。周清芳屋里两个老的一死,下辈又没有往来,也是走得远呢,在广东哪里,始终上一辈不在了下一辈就聚不拢,那些是不要谈的。席三娘来的,封二屋里几个……都没走了,席元,你看那上面有他的名字没有嘛,我像看到人来了呢。”

    忠承一时没翻到:“他哄席三爷的钱呢,又转来了?”

    忠信道:“来的,送葬早上来的,晓得吃了饭走没有。”

    老张道:“哄人家的钱有啷个好结果吗?钱一哈拿给娃儿买房子,房子买好了孙子要结婚,谈怕他两个年纪大了死在里头不好看又不给他住。架先个人租房子住,不拿钱给他两个,拿不出钱,又转公社来,公社的房子好便宜啊,一个月五十块,水电个人交。”

    潘达笑:“他那也算个人讨来的。”

    老张:“那不是个人讨来的是啷个!一辈子欺瞎老三屋里,是不出这个事的话,转来唛三娘这屋里还有口饭吃有两句话谈……”

    潘运坐在老张下方,光是听,一味不谈话,老张同他道:“封二屋里这几年也没走,碰有时三江石岩也碰到呢,那些还走来整啷个,几弟兄过孽,搞成楞个,老的一死,小的没走过……他屋里也不办事,老大六十没通知我们,我也不晓得,过身才听谈。

    梅英也在三江开馆子的嘛,晓得现在还开没有,她姑娘跳楼摔死了,封二现在脸上也,算半个残疾。封乃幺……出来,晓得在哪里混啊。”

    潘运只记得封乃幺小时候也在张家屋里蹭饭:“也是在上面跑大的。”

    “跳楼?”忠承不知梅英姑娘跳楼的事:“为啷个跳楼嘛?他姑娘好大哦?”

    “在我屋里跑大的人儿多得很,满坡都是,你姐姐心又好……”他顿一阵,咳了两声,一下把手里的烟屁股甩出去,同忠承道:“好大啊,读书娃儿,晓得读初中唛高中啊,谈遭人家骗吗?晓得她骗人家唛人家骗她啊,为其几百块钱,屋里晓得了,封二找去了,封二单位的,哪个谙她跟着去的,从楼上跳下来,封二也遭人家打残了……”

    “……”

    大家差不多同一个表情,世事难料,又好像本该如此。

    老张望着那礼簿:“来的都来了,没来都没来,活着的都来了,死了都没来。

    李国珍也死了,上石坝还有个朱慧芬还在,下石坝,李顺江屋里一从老两口死我们也没来往过,头两年还谈在三江哪里上班欸,好久没碰到过了。”

    忠承道:“我听她们谈李国珍在街上冻死的吗?”

    “……翻不完的账。”老张就又坐下来,抱着手开始说起来:“谈罗根秀跟康洪荣两个过不拢吗……”

    这些话总是一摆就摆不完的,当事人摆完了,当事人的堂客男人子女父母姊妹弟兄,村上村下,邻里邻外,总是又长又臭。

    十点半了,灶房里隐隐传来滋滋冒油的声响,两妯娌在屋里说悄悄话:“……谈的好听一家耍段时间,恁远老头他得不得去嘛?习不习惯先不谈,先前房子刚拆了搬下来,陈启明忠旭到上海开馆子那年,为啷个两个月都没有就转来了呢?他又喜欢抽烟,到那些去,以为人家是我们这些本地媳妇?她个人亲姑娘,啷个还是待不惯要转来呢,还是谈个人屋里住着安逸?以为在一起搭伙过好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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