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远香近臭

    总有进出的人走过来说话，许多人他连叫什么都忘了，越站越尴尬，不如躲屋里吹空调去。

    这些人还非拉着他一家说话：“这是忠承啊？呀——好久没看到你了欸，说是你在外面上班欸，好多年没转来了吧？”

    他回话：“平时有时候也转来欸，只是转来的少，上班有时候时间不好调。”

    “是，一上班了就不自由了。呀——你看，这是你娃儿啊？你看娃儿都恁大了，就是谈你妈老汉福气好哦，一哈都成家了出息了，这里下一辈都结婚了。老一辈基本都走完了没剩几个了，你妈妈她们还好，二爷二娘恁大年纪了还像一味没生啷个病，身体一味恁好。”

    “二爷现在还在市场卖东西吗？哎呀就是，恁大年纪还搞那些整啷个，安安心心的陪着二娘好好耍哈，现在娃儿些一哈长大了也不要你操心了，没得啷个负担了你也不需要啷个操心了。”

    又说到：“忠旭也长胖了，完全长好了，长白了长年轻了，这个小的吗？小的都恁大了，大的现在又在哪里嘛？还在读书吗？读书好，现在管她姑娘儿娃都要多读书才得行呢，书读多点以后轻松点，书读多点二天上班工作好找点，我们那些娃儿就是吃了不好好读书的亏哦，就只有下苦力。好好读书哈，像你姐姐舅舅那样。”

    一轮席吃出来，但凡在这里停下，总要羡慕和夸赞一番这一屋人。越夸赞，两个老的更高兴，越是拉着人亲热。潘达潘运父子三人这时才匆匆赶来，一见忠承一屋被大家围得比新郎还紧，又笑又逗，赶紧把他从门口解救到边上来。

    忠承还道潘天发怎么才来，原来是等着接小儿子去了，因发笑：“是要潘运哥哥长得像些，转来都要先去接着，达儿哥哥你就是吃了长得像娘的亏。”

    潘天发呵呵直乐：“老远转来唛是要去迎接噻，你没看到你转来，你妈老汉把颈子都伸长了。”

    “远香近臭，转来稀奇三天，天天在屋里你看拿棍子打不嘛，不天天把你追的满街跑！好多年没看到你了，是要好好拉着摆哈。”潘达见他那哭笑不得的模样嘴上就忍不住讨嫌，又同叶舒道：“哪阵儿走嘛，晚上回三江不？到我那儿歇？明朝来店里吃火锅。”

    一听吃火锅，叶舒母女倒积极，不过：“我们订明天下午的票呢，恐怕要早一点走吧，怕堵车。”

    潘天发也道：“转来就多耍两天。”

    “吃早一点，下午几点嘛？11点开始吃，三江正常过去机场也就一个小时，不要紧，中午吃了走。”

    母女俩眼巴巴望向忠承。

    “明天看吧，主要堵车太麻烦了，下午四点多的飞机，不堵车倒还好。”

    “那就是咯，下午四点呢，来得及。”潘达把手伸上来拍他肩膀：“回回都匆匆忙忙的，过年了好好转来耍几天，一个二个出去了就不转来了，一哈都把家忘了吗？”

    这是转来这段时间听得最叫他鼻酸的话，恐怕这话也是同边上的潘运说的。忠承把眼睛转过去看潘运，也是好几年没见，与从前的变化何止丁点儿区别。但无非脸上白了，穿的比以前抻敨了，神态还是从前的模样，更一目了然的是大家都成熟了，一回比一回老了。起早的飞机和一路汽车，一身疲惫和困顿。

    忠承开玩笑：“大的教细的学，你们不转来我也不转来，免得过了三天新鲜又想捶我。”

    潘运光是半垂着头笑，倒也显得很高兴，潘达望着两人道：“好的不学，我现在打也打不赢你们了，谈的也没人听了，等二天几个老疙瘩都死了你们再转来吧，我看几个老疙瘩死了你们转哪里来，我不还在老远就把门关起来，一哈都睡大街去！”

    潘天发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也不能完全像这样说，再是想你们转来呢，你们在外面过得不好那肯定要喊你们转来，但是如果你喜欢外面，你在外面过得好，你反而转来还不自在不安逸，那么你在外面也可以。只是经常来个电话，偶尔转来看看我们，这样我们也就还是放心的，高兴的，只要你们过得好，那啷个都还是愿意的。老话说的，果木子秋天要落下来，娃儿长大要走个人的路，一样的，不可能一辈子守在妈老汉跟前噻。”

    潘达哼一声：“那你半夜三更不睡觉整啷个？那你天天恁暗才转来整啷个，你看着人家的孙儿外孙儿羡慕啷个？你看看潘宏今年好大了嘛，这里今朝喊来吃酒人都不晓得跑哪里去了，野惯了！就是你们惯的，就是跟你们学的！”

    “那个嘛人之常情噻，睡不着啷个办嘛，外面有的是子女没在身边的老疙瘩，一哈都是孤家寡人唛好谈话噻。那人家孙儿外孙儿可爱活泼，哪个不喜欢嘛，不喜欢你催宁妹儿整啷个欸，你还是想她快点给你找个转来？假比是团团圆圆，那肯定更好噻。娃儿有娃儿的路嘛，你莫操心嘛。”

    忠承和潘运都埋着头不知说什么话好，父子俩的对话平常温情，又好像正在数落他们不顾亲情的罪证，他心里叹口气，像哄孩子：“天天在外面耍啷个嘛？在哪里耍嘛？昨晚呢？昨晚头先我都还看到你欸，后面一哈儿就没见到了。”

    他笑道：“哪里不可以耍啊哪里都可以耍，河东那边多得是老头老婆婆，下三儿的啊下棋的啊，摆龙门阵的啊，跳坝坝舞啊……”

    “还跳坝坝舞，还谈要起早锻炼身体呢，那你喊啷个胸口疼啊，早上四五点就爬起来……”

    潘达脱口说出来，顿一下，随后又道：“哪天就喊你去检查检查，幺妹那里又不是不晓得安排，回回光是疼唛就躺两天，好了又爬起来，你这样撑得了几天嘛！硬是以为身体还好得很！”

    可把忠承惊一下：“啷个嘛？哪里不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