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一堆聋子

    他将电话跟卢定芳一递，又收回来在眼皮子下板着脸看：“看嘛，一个接一个的，硬生怕像我不转来跟你们转达一样，还幸好我这里有个手机，像以前那阵儿没得手机啷个整嘛。”

    他提到了忠承，却这样东一句西一句的说不清楚，忠传安抚母亲和卢定芳道：“好像是潘运有啷个事。”

    王二：“我也不晓得有啷个事，整得我一个拜拜儿脚还跑来跑去的，还不晓得以后领不领我的情哟。”

    黎书慧横着眉拎着猪草桶往屋里去，懒得听，剩下一坝子的人望着他干着急，只有曾丑儿笑：“所以说你那手机是个稀奇玩意儿噻，高科技，你看你这哈儿有个手机好了不起嘛，走路都可以像螃蟹横着走了。”

    “那也不说好了不起唛反正是要比你我跑的快点是不嘛。喏，我打过去你来接嘛，他喊我打这个号码呢。”他将手机递给卢定芳，仍喋喋不休：“不是啷个国家大事，还连道四道的电话打着来。”

    “那你该晓得不转来噻，你又转来整啷个呢？你该就在明群那里等着，等下石坝的好了来接你，等小川转来跟你撑腰！”电话是打给忠承的，他却把手机递给了卢定芳，黎书慧把刀扔出来砸忠传背篓里，人走过来在近前站着：“刀刀不背去拿啷个割红苕藤啊？”

    “你看你又怄气了！”他坐下来翘着二郎腿点着烟望黎书慧：“我哪里是那个意思呢！我是说他打电话没赶上时候，毕竟我个人身上有事的嘛。”

    电话响了一阵儿才接通，老张伸个手要上前去，卢定芳赶紧接过来道：“欸承承啊，啷个事欸？”

    那头却不是忠承本人，只说让稍等一会儿，黎书慧不晓得，慢慢走到卢定芳跟前，嘴里大声呱唧的念着：“你有啷个事非要这会儿打电话来吗？吃饱了没得事干啊？非要打这个电话，他跟你说他在明群那里你不晓得打你大哥二哥的吗？人家恁大个忙人。”

    大家都盯着那手机，王二一副大人大量的模样：“哎呀算了算了，不说了不说了，都不计较了。”

    黎书慧冷哼：“不说了，有啷个说式，小川既然打电话来了你就喊他转来噻，免得下回过孽还要来找你二爷，搞得现在他还里外不是人，你跟人家有矛盾整得我们跟她也有矛盾，人家这哈儿往这里过上过下招呼都没得一句，你还傲起来了！走不得！耽搁你好大个人！哪个不晓得你身上那点伤呢，你那个装起脚一拐一拐的旁的人晓得，你二爷那脚杆上后背上恁大几块青疙瘩还藏起来人家看不到！他去找哪个要医药费啊！”

    王二高昂的脖子就有些架不住了，脑袋也转了过去，嘴里囫囵不清的嘟囔：“所以说你们妇女就是小气！随便说两句都要怄，恁见气，我又不是那种人，不说了不说了，不说了......”

    忠传喊母亲：“先听忠承说了来嘛。”

    曾丑儿也道：“哦，电话打完了说，听电话里的人谈啷个。”

    老张背着手直盯着手机，望一眼黎书慧，又指手机给王二看：“声音开大点噻，你晓得我这些聋子。”

    “来嘛，我再来把声音给你开大点嘛。”他叼着烟含糊着摁了几下，手机却不再递回来了，而摊在自己手里，只叫大家都只能盯着：“保证大家都能听到嘛。”

    漫长的等待中，电话那头总算响起来忠承的声音，卢定芳赶紧道：“欸幺儿，有啷个事呢？”

    电话声音还是极小，又有什么东西滋滋哇哇的响个不停，便连近在跟前的卢定芳也只是隐约听到了里面的声音，也大约耳朵都不再如年轻时那样灵活的缘故，她只好凑的更近来细听，这样才总算清楚了，只见不一会儿后卢定芳紧张的神色舒展开来，望着老张：“哦信娃哦，我以为是我们潘运有啷个事欸，我听成我们潘运有啷个事去了，我还说嘛，你在北京他们在他大哥那里，啷个潘达没打电话来你还先打来了，好嘛，你老汉他在这里，妈老汉一哈都在这里，我把电话给他你跟他说嘛。哎呀手机拿近点，你这里哪里能听到呢，你晓得我们一哈是聋子。”

    电话就被塞到了老张的手里了，他要再把声音开大，却无意又把免提关闭了，看了几遍也无果，只有使劲把手机往耳朵上放：“张忠承吗？啷个事嘛？”

    黎书慧仍旧听不到声音，悄声问卢定芳：“说的啷个？”

    卢定芳也小声回答她：“说是老二屋头有点啷个事情，我还没问呢，光是喊二爷接电话。”

    这回就轮到黎书慧紧张，忠传也光两只眼睛把老张盯着。

    只听老张断断续续道：“没有欸，没有，不晓得，说是在达儿那里呢，不晓得，今朝吗......我的红苕还没挖完呢，这都老历十月间了......没倒没得好多哟，也不多，那就只有辛苦你大姐，她一个人挖，就半坡和茅狗洞还没挖转来......要得呀，嗯，要得，嗯，那我看嘛，是啊，嗯，我打电话嘛，就是这个电话吗？要得呀，我记得嘛，我拿张纸记着。”

    “红苕恁多你大姐一个人她挖得完吗？光是半坡那里她一个人都要挖上十天，还有茅狗洞，茅狗洞还远，信好又没在屋里，她一个人要挖到哪阵儿。”黎书慧简直着急的不得了，她见老张的脸上从最初的高兴，突然大惊，慢慢焦虑，而后略显无助，到如今的勉强应承，算做答应，必然是老二家里出了什么大事，而这父子俩已经商定了某种决定......她什么也不知道，急的直转。

    看戏的人比着急的人多，曾丑儿道：“几个红苕咯你怕它烂了吗？越赶后越好，它生就在泥巴里的，你就留着它过年它也不会烂。”

    李顺江便问他：“你今年又栽好多嘛？”

    “我没得好多，种恁多来整啷个，够两个猪吃就可以了，还把人累死累活的。”

    王二又将腿翘了上来：“二爷他勤快噻，年年栽的红苕不到十一月是挖不完的。”

    卢定芳望着他笑：“二爷他勤快人，茶馆也不欢迎他，医院也不欢迎他，只有挖红苕噻。”

    “那有啷个好欢迎的啊！你以为我想去啊！”他马上坐直腰板：“那是有时候没办法哈，哦，不是说我想去我就去了，不是恁回事哈。”

    卢定芳还要在损他两句，老张的电话已经挂了，他将手机握在手里，略有些焦虑的望着忠传：“喊去忠信那里一趟，啷个整嘛？喊这哈儿就去。”

    “他那里又整啷个嘛？”黎书慧恨不得再将电话打过去：“啷个说嘛？啥子事嘛？”

    忠传同样望着老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