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外头已经亮了，屋里却还是黑漆漆的。林音好几次差点被绊倒，幸好她的平衡力不错。就是这一动静，难免惊动了睡在一楼的林国山夫妇。

    李慧从梦中惊醒，赶紧去拍自家老伴：“国山，醒醒！你快起来看看外面是不是进了贼？”

    林国山迷迷糊糊的，抹了一把脸，也不知有没有仔细听，翻了个身，直接说她听错了。

    李慧不信，自己再听，果然什么动静都没有了。莫不是老鼠，这老鼠也越来越猖狂了。这么想着，她再次入睡。

    夏天天亮得早，这会还不到五点，又不是农忙时节，可以多睡会。

    林音丝毫不知道屋内的动静，她打开了厨房的灯。思来想去，突然不知道做什么了。她以前吃的早餐不是粥，就是各种面包、三明治。粥不好带，三明治、面包这个时代的农村还没有……

    林音看着一堆食材，入了定。

    院子里的母鸡不知发什么疯，突然喔喔喔地叫了起来。林音出门一看，在母鸡刚起身的窝里找到了几个鸡蛋，其中还有一两个是热乎的。

    母鸡叫唤是提醒主人自己下蛋了？

    林音觉得有趣，拿了一把米喂鸡。母鸡开心得跟什么似的，她也忍不住眉开眼笑。视线扫过挂在房梁上的玉米，忽然有了主意。

    早餐可以做几个玉米馍馍，再煮几个鸡蛋。

    说干就干，林音立马烧火热锅……

    过了几分钟，小花猫般的她抬起头，长叹一声，对她这个没烧过火的人来说，烧火果然和登天差不多了。幸好，还是有了点小火苗。

    她一叹气，把火苗差点吹灭，惊呼一声，赶紧挽救。一呼一吸之间，惊奇地发现火势好像变大了？

    火还讲究一呼一吸？和瑜伽差不多？

    研究了半天，林音终于反应过来风是能助长火力的，她刚刚的一呼一吸歪打正着助长了火势。这么一耽搁，又过去了很长时间。

    林音赶紧运作起来，将玉米剥好碾碎。这玉米嫩得很，应该是刚刚从地里摘回来的，做玉米馍馍最好，口感特别软糯。

    玉米加水混成玉米泥，加入一点糖水，若是有枫糖或柚子蜜糖最好，加入玉米中正巧能将玉米的清甜中和好，一点都不会喧宾夺主。可惜，这些都没有，只能加了点白糖。

    林音的手是最好的计量工具，上辈子先是为了调配药物，后是为了满足那些病患大佬们的口腹之欲，她任何东西一捻，就知道该放多少分量。

    控制好小火，在蒸盘上刷上少量的油，把一个个扁扁的、软趴趴的玉米馍馍放进去。

    不过十分钟，香甜的玉米味充斥整个厨房，顺着烟囱飘出去。

    李慧这回彻底醒了，是被吓醒的。她一个骨碌爬起来，循着味去了厨房。一眼瞧见头上结疤的闺女坐在灶台边看火，一张小脸被熏得黑不溜秋的。

    她瞬间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小棉袄。上前握住林音的小手，疼惜道：“音音，你饿了啊？都怪我睡太熟了，没能早点起来给你做饭！”

    林音有些不习惯，不着痕迹将手拿开，去看锅里的粥。她趁着蒸玉米馍馍的空当，煮了鸡蛋，熬了粥。这会儿看着也差不多了。

    “我能干的，你别担心了。粥快好了，你洗漱完了就可以叫他们起床吃饭了。”

    这会天色不算早了，五点半的光景，是该起床干活了。

    李慧一脸感动，顺从地去洗漱。没一会，屋内的其他人都不用她叫唤，自个起来了。

    实在是太香了，怎么会那么香，不就是几个普通的玉米吗？

    第二个来厨房报到的是三哥林富，他就是个吃货，一闻到味就过来了。他鼻子在空气中嗅嗅，准确无误地打开了最中间的那口锅。只见一个个嫩黄色的小团子鼓了起来，上面还带着一点芝麻，形成了一张笑脸。

    他伸出手捏一个上来：“还怪讲究的，音音，你这是跟城里人学的坏毛病吧？”

    第18章 生脆香软的蔬菜粥

    林音一头雾水，什么情况，做得精致一些就成了坏毛病？千年之后的那些人，谁不是色香味俱全才肯下口的。虽然机器人做出来的少了一些温情，可味道算不上差，也精致得很。

    林音怀疑地看了眼锅里，她也没有很过分啊！若说以前的菜的精致程度和油画、国画这些大作没什么区别，她今天做的也不过是一副简笔画，压根不能看！

    林富也就是嘴贱，说说而已。他鼻子耸动，打开了左边的那口锅，什么味道？揭开一看，直接愣在当场。

    不就是一口粥吗？怎么红的黄的绿的，各种颜色都有，红的艳丽，黄的嫩脆，绿的清脆，瞬间勾起人的食欲。

    林富的唾沫咽了一口又一口，他转身从厨柜里拿出一个碗来，直接盛了一碗粥，喝了一口。烫得他哇哇大叫，又舍不得吐掉。只能拿着凉水泡碗，希望快速降温。

    见他饿死鬼出生，林音慌了，连忙捞起几个鸡蛋，装好几个玉米馍馍，转身出门去。

    林富分了点余光给妹妹，嘴巴叽里咕噜的：“这是要到哪里去？”

    急忙出门的林音被李慧逮了个正着，手上的玉米馍馍和四五个鸡蛋人赃并获。她打量着自家闺女，那种忧心从心口漫到了脸上，再也遮掩不住了：“等会，你这是干嘛去？”

    林音不明所以，冲着隔壁努努嘴：“给裴同志送点吃的，他今早不是要陪槐花婶子去找志刚哥吗？”

    李慧脑壳疼，再不忍心，也得说女儿：“音音，你还小，不用那么急的。那个男人不是我们能高攀得起的，不要攀关系了。”

    什么跟什么？

    林音差点没反应过来，想了一会，大致明白了李慧的担忧。也是，裴寻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又长得好看，李慧担心自家闺女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也是应当的。

    她解释了一番，说只是因为人家帮过她，又回答她问题了，才给人送吃的，还人情。她空出一只手来，拍拍李慧的肩膀：“你乱想啥呢，我还要考大学呢，说不定以后比裴寻同志更出息，给你找个更好的女婿。”

    李慧呵了一声，翻出那几个鸡蛋：“还说没什么，真没什么，你何必送人家那么多鸡蛋？在村里，多的是一个星期才吃上两次鸡蛋的人。就是在咱家，也是三天吃一顿鸡蛋，每个人一个！”

    这是林音万万没想到的，她只是以为这个时代不能随意吃到肉，可鸡蛋应该还是随随便便能吃到的。这会颠覆了她的想法之后，她只觉得人生艰难。

    喃喃自语“鸡蛋这么珍贵的”，袋子里的鸡蛋一个个取出，满脸都是心疼。她不知道啊，知道她就不会煮了。唉，看来想吃到好东西，还是得自己赚钱。

    看着林音那副震惊呵心疼的模样，李慧倒是不心疼了。她就说嘛，女儿刚十八岁，还没开窍呢！就是太知恩图报了点。知道女儿心思了，她又把鸡蛋放回去。

    几个鸡蛋虽然贵，也真抵不得人家出手相助的恩情。这人情得还。她反倒催促林音过去，也没提醒林音她现在是花猫脸。就这样过去，多保险！

    林音心痛得不行，也就十几步路，她走了整整一分钟。一路上都在犹豫要不要昧下一两个鸡蛋。没等她想清楚，槐花婶子和裴寻就出来了。

    她一脸心痛地将袋子塞进裴寻怀里：“这个给你路上吃，谢谢你昨天帮了我！”

    鸟儿在枝头上不时叫唤，天还未大亮，和天空一样灰蒙蒙的是林音那张脸。黑一块白一块，分外滑稽。

    可裴寻笑不出来，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好几秒，心里漫出一点动静。来得快，去得也快，他都来不及感觉什么。

    一旁的槐花婶子打趣道：“只有裴寻同志的，没有槐花婶子我的？”

    林音愣了愣，她确实没想到槐花婶子，不是她不感激她。而是觉得两家人就在隔壁，还有时间慢慢还，而裴寻......很有可能一生就这么一次，唯一的一次。

    她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是笑盈盈的，说：“槐花婶子这话说得，我们谁跟谁啊，哪是一点吃的就能还你的情？我得好好报答才行。志刚哥还没对象呢吧？我妈说了，让我二姨给志刚哥好好挑一个，有了好的，第一个介绍给咱们志刚哥。”

    林志刚比林音大了4岁，结婚问题已经成了槐花婶子心头的大问题。他上了高中，没考上大学，倒是赶上林场应征，去了林场，做守林人。每个月苦虽苦一点，可工资、福利待遇样样不差。就是林场里难得出来，也没多少姑娘，这才耽搁了。

    这话槐花婶子爱听，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过去林音虽然也很优秀，但为人处世方面总是差点，这会儿倒是长进了。几句话拉开了她和裴寻的距离，倒也哄得她开心。

    两人说说笑笑一会，裴寻和槐花婶子便赶路了。临行前，裴寻说了句谢谢，又深深地看了林音一眼。

    林音没发觉，自顾自走回家。

    家里早已吃上了，各个狼吞虎咽，好似好几顿没吃上饭一样。唯一文雅一点的便是徐蓉了，她低垂着眉眼，咽下口中的粥。

    这粥分外香甜，咸鲜滑嫩，比她吃过的粥都好喝。她喝下的那一瞬间甚至有种错觉，也许再也不会喝到比这更好喝的粥了。这明明就是一碗蔬菜粥啊！

    徐蓉的心情越发堵得慌，这种堵又带着一种疏通般的，没之前那么窒息，却也没那么好受。她一早知道自己和小姑子是不一样的，小姑子能上大学，她却只能在差不多的年纪里嫁人。嫁人后明明最该疼她的人，其实最疼的是小姑子。

    想着想着，又喝了一大口粥，算了！喝喝粥，喝完还要洗碗呢！

    心里是这么想的，可看到小姑子从门外顶着一张大花脸出来，她嘴巴又开始不听使唤了。

    “哟，顶着一张花脸就出去了？今天不讲究你的读书人干干净净的气质了，还是急急忙忙出去见什么人，所以脸都没洗？”想到昨晚饭桌上的那个男人，徐蓉心底更加怄气，什么好事都让小姑子赶上了，“不会是给男人送东西吧，啧，小姑子，你还在读书呢！”

    第19章 亲妈的维护

    天色已经大亮，屋里的灯也关了，林音看不清徐蓉的脸，却能猜出徐蓉那小人得志的模样。她冷哼一声，坐下吃饭。

    不等林音开腔，李慧直接没收了徐蓉面前的碗“既然好吃的也堵不住你的嘴，你就别吃了！都说吃人嘴短，你吃得也挺欢的，嘴巴怎么伸得那么长呢？”

    徐蓉面色不好看，一旁的林平更是头疼，狠狠地瞪了徐蓉一眼，大早上的闹什么呢？

    徐蓉心虚，换了一副为小姑子着想的面容：“我就是嘴快了点，没什么坏心。音音还在上学，什么事都不懂，我这不是担心她被骗吗？”

    林平大抵耳根子有些软，见徐蓉说得冠冕堂皇，居然也有些信了。他犹犹豫豫地为媳妇说话：“妈，蓉蓉她就是嘴快，应该没什么恶意的！音音确实还小，不怎么知道分寸也是有的。”

    实际上这位大哥心底是酸了，从小到大，他们四个哥哥，哪个不是捧着林音的。林音对他们虽好，可也没像对那个男人似的，直接给人做早餐，送东西。这罕见的热情，也让他有了跟李慧一样的担忧。

    林音咽下口中的粥，这粥要是加点肉就更好了。她本来一坐下就想对着徐蓉开炮，哪想李慧直接上手撕了。她心底暖暖的，享受这种能在母亲的庇护下长大的温暖。要知道她的前世，父母们才不管孩子被不被欺负，坚定的认为那是孩子跟孩子之间的战场，他们不该插手。

    听到大哥的话，林音彻底坐不住了。她被误会没关系，她就担心李慧心梗。她记得书里写过母亲最怕的就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她不想因为她让李慧和林平吵架。

    “大哥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今年已经十八岁了，有了自主判断的能力。”

    林平心里更酸，转头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徐蓉见丈夫为自己出头，心里感动得不行，见小姑子这个态度，心底的火气再次噌噌噌往上冒。她顶着李慧虎视眈眈的压力，颇有气势道：“音音，你是已经十八岁了。可你一直在学校这个象牙塔里，没见过多少人。一时行之差错也是有的，都说长嫂如母，我刚刚也是担心你，才说了不好听的。你应该多听听大人的意见，忠言有时候逆耳！”

    林音挑眉，顿时来了兴味，她还真没想到这个大嫂还会这么说话。她以为以她的性子，也就只能酸那么两句，这一番话，还挺有水平的。长字在前，她还真不好太忤逆。

    她低垂着头，同样文绉绉的：“我当然知道大嫂是为了我好。不过大嫂有没有听过两个故事？”

    徐蓉眼底闪过惊讶，平常林音是不会跟别人争辩的。这回怎么.....

    没等她想清楚，林音的嘴巴又开始巴啦啦：“青蛙坐在井里，以为天就那么大，它的伙伴从一条小溪来看它，告诉它自己有幸去了大海。然而，它实际上只是去了更大一点的池塘，它便以为那是大海。第二个故事嘛，就是苏轼和一个和尚的故事了。”

    “苏轼口才好，没人能说得过他。有一天他看一位大师不顺眼，直接指着大师说，他看他像一坨屎。问大师看他像什么，大师笑了笑，说他看起来像一朵花。苏轼以为他赢了，结果朋友告诉他，心中有什么就像什么。”

    林音笑得越发亲切，做了总结：“所以大嫂，你心里想什么，别人就像什么。有时候啊，身边不一定就是整个世界！”

    这话说得还算含蓄，但徐蓉好歹上过初中，自然听懂了。她站在桌子旁边，渐渐青了脸。林音这是在说她满脑子污秽，还说她没见识！

    她恨得牙痒痒的，心底又有点怀疑，女人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那个人那么帅气，看起来也不是一般人，林音这个丫头真不心动？

    如果不心动，怎么又是为人做饭，又是送人东西的。光那几个鸡蛋，就可以让一家人好好吃一顿了。

    徐蓉的脸色青白交加，林音大致猜到她在想什么。回了房间，拿了一个荷包出来，主动往外掏钱。没一会就拿出了一块钱。

    “裴寻同志帮的是我一个人，这鸡蛋算是我感谢他的。我也没什么钱，这是妈妈上周给我吃饭的钱，我省下来了。我主动拿出来算充公吧！”

    知道鸡蛋的价值后，林音就想这么干了。虽说这钱不是自己的，可现在她也没办法啊！一切得等回学校再说。

    李慧可心疼坏了，连忙让闺女拿钱回去，说裴寻帮了她就是帮了他们全家。一家人不需要那么客气之类的。

    旁边的三个哥哥和林国山都在帮腔，安慰林音。

    只有徐蓉，看见那一块钱，眼睛都红了。这年头的钱还是很经得花的，一碗粉也就1毛钱，就是吃饭，一荤一素也就两三毛钱。见林音随随便便拿出一块钱，她就在那里盘算林音一周能拿多少钱。想想就有些心痛，她这一周花的钱，都够他们全家在村子里吃半周的饭了。

    李慧眼尖，看见徐蓉眼红这一块钱，她立马给林音添了两块钱。转头教训徐蓉：“你也不用脸红，这也不是你男人赚的，是她四哥寄回来的。”

    林音的四哥参军去了，每个月都有津贴，又疼她这个妹妹，特意多给她一点零花钱。徐蓉眼红也没办法。